桓殷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从校练场一离开,眨眼便不见了。
黎安只好踏着两条腿匆匆在学堂里找。她眉毛紧拧,脸色是少见的急切,又像是不高兴压着一口气。
奇怪,同心结显示明明人就在附近,但是她翻来覆去都找不到人。
桓殷施了隐身咒,沉默坐在教室里,任由黎安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在周围响起。
他现在有点暴躁,却又不单是暴躁。
以前这个时候,他不过是动手杀两个人,虽然不能缓解他躁动阴郁的头痛,内心总有一丝畅快。
然而遇见黎安后,桓殷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不是没有想杀人的时候,天极宗这些吵闹的人大多他都觉得厌烦,只是桓殷跟黎安呆在一起久了,总觉得看见杀人会吓得她睡不着觉,似乎杀了比不杀还麻烦,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动手。
难道是久不杀人便生疏了吗。桓殷觉得心脏被沉闷和烦躁搅动,他想不起砍下傀儡人头的快意,唯独记得黎安推开他的表情,狭长的眼尾渐渐染上一抹暗红,捏着桌角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惨兮兮的课桌瞬间禁不住炸开一道裂缝。
黎安听到响动,转身便往教室走,没注意膝盖一下磕在旁边的石阶上。
“嘶……”
她痛得倒抽一口气,抬头就看见桓殷跟只幽灵一样突然悄无声息地冒到她面前。
桓殷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黎安的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脚已经踩了出去,他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脸色臭得要死。
黎安看出来桓殷心情很差,但自己还在气他不声不响地走了,也板着脸,径直往迈步,却因为磕到的膝盖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桓殷下意识伸手。
“不要扶我。”黎安看到他的手,皱了下眉迅速躲开。
桓殷蓦地僵在原地。
他浑身温度骤降,一言不发,那只砍掉傀儡人脑袋的手隐忍收回用力握紧,连手背上都冒着一股一股的青筋。
黎安自然是注意到了,脸色一黑:“妈的你是猪吗,笨死了快点放开啊!”
她说完忽然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少年的手背,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一遇到受伤的事就这么呆。黎安咬牙切齿,一瘸一拐地拖着桓殷另一只手往教室走。
桓殷本来压着火气,对黎安的动作和骂声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莫名就被她拖动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因为害怕厌恶不想碰到他吗?
桓殷的怒火卡在中间,此时被黎安牵着,表情就有点难以形容,好像他是做错了事的小孩,黎安才是那个要批评他的家长,态度看起来比他还凶。
“坐好。”
黎安冷着脸把他丢到位置上,桓殷第一次反过来被别人凶了,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就默默地坐了。
“手伸出来。”
桓殷不解地把被牵过的手放到桌子上。
“是另外一只。”黎安磨着后槽牙道。
桓殷愣了愣,看了眼黎安的表情,才把另一只右手伸出来。
他刚才挡刀用的就是这只手。失控的傀儡一刀猛下,桓殷的右手从虎口到掌心被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黎安见他的手掌整个皮肉外翻,此时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看着都骇人。
然而当事人却像感觉不到痛,跑掉也不处理,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摊给她看,仿佛自己不是被刀砍了,只是被蚊子咬了个包。
黎安气死,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不知道哪里犯错了的幼儿园小朋友,怒道:“手摊好,不许动。”
桓殷意外地配合。
黎安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套包扎药具,幸好她惜命,随身都带着各种保命治伤的东西,一边给桓殷清理伤口一边骂骂咧咧,
“刚才那傀儡人都发疯了,那么大把刀你拿手去接,万一把你手砍断了怎么办?来不及你可以把我推开啊,干嘛要把自己弄受伤,这下好了,你写不了字我还得去找别人抄作业……”
她还是第一次对桓殷发火,就连桓殷当时口口声声说要杀她,也没见黎安生气动怒,桓殷其实不太明白,他好像本来应该在生气,还想说自己左手写的字也比她好,看看黎安的表情,又没开腔。
他注意到被黎安用纱布裹成包子的右手,有些不适应地微微蹙眉:“我是药人,伤口比常人好得快。”
受伤的次数太多,桓殷渐渐就习惯了,硬生生挺着,很少有包扎伤口的时候。
黎安察觉到他想拒绝的想法,立刻摁了手不让跑,小小掐了一下他没受伤的指尖,“你是药人又不是超人,伤口好得再快也会痛啊。”
在黎安的世界里,从小父母和老师就会教导孩子,要懂得保护和照顾自己,因为生病受伤都是不好的,会让人不开心的事,况且这见骨的伤口黎安看着都痛,桓殷究竟怎么做到从头到尾都忍下来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