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几乎要将她整个世界摧毁。
她被接回了余家照料,笨拙得像个刚出生的小孩儿。
就连摸索着下床喝水,她都会时常撞翻杯子,地上碎玻璃不知被女佣捡了多少次;明明只是简单的小事,女佣们总用待小孩子口气说“小姐别去做那个”“别去做那个”,就好像……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废物。
成年以后,她学到的第一件事情是不给别人添麻烦。
可现在,她无论做什么,都在给别人增添麻烦,彻底成为了别人的累赘。
赵翩翩来看她时,抱着她狠狠哭了一顿,哽咽着语无伦次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你……踏回来……坑定要?怪我了……”
后面的话含含糊糊,有些听不清楚了。
或许是赵翩翩泪如泉涌,倒将她心底的悲伤难过冲淡了不少,拍了拍她肩膀笑道:“不关你的事?。”
赵翩翩揩揩眼泪,抽抽鼻子拉着她往琴房走,“走,我们去弹弹钢琴,你好久没弹了。”
好像,是很久了。
余夏记得,高三那年为了参加全国高中生钢琴比赛,几乎每天都在练琴。
但?后来,就荒废了。
赵翩翩扶着她的手指一个个琴键按过去,清脆干净的“哆”“咪”“发”钻入她的耳朵,她仿佛能感受到钢琴上每个琴键的生命力。
弹琴时,像是有无数源源不断的力量,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接受失明这件事情后,她躲在家里修习盲文,练练钢琴,日子一下子便过得松散了许多。
倒是,江宴来看她时被拦在门外,被赶来的秦孑撞见,互殴了一顿,挂彩离去。
有时候余夏会想,如果江宴没说那句“我会娶你”,她对他的恨意或许不会加深到这把程度。
他是不是,太低估了她呢?
余向城跟她在宅子里撞见时,总会陷入沉默,多余的话再说不出口。
那些她肆意过,吵闹过的狠话像一记耳光落在她脸上。
不由得让她想起十八岁的夏天,她收拾东西离家出走,而今没能衣锦归乡,还这般狼狈不堪。
也确实,再没什么好说的。
女佣们私底下窃窃私语时,给她起了“小瞎子”的外号,几乎就将她跟废物划上等?号。
那晚,她摸索着下楼喝水,路过主卧时听见门缝里传来浅淡且尖锐的吵架声,浑身像是凝固了一般。
“老余,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把她送去那种地方!”
是夏之荷戚戚哀求,有些哽咽的声音。
余夏握着导盲棍的手指紧了紧,呼吸一窒。
什么……地方?
那边缥缈的女音继续劝道:
“养老院那边是可以收钱接纳她,可、可夏夏肯定是希望家人陪着她的……”
紧接着,“哗啦”一声有玻璃摔在地上,“哐当?”一声传来女人闷狠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块玻璃碎裂了,一片片割过血肉皮肤,疼得快让人窒息了。
余夏薄唇微颤,转身回房时精神有几分恍惚。
那晚,她抱着那本盲文书,盘膝坐在床上想了许多,想得……像是个快溺水而亡的人。
第一次,她不知如何应对这般状况。
隔日,她喝了过期的牛奶就进?了医院,遇见了薄司寒。
避开了江宴和秦孑,余夏已好久没出去透透气了,在薄司寒面前有些破罐子破摔问:“你能带我去透透气么?就游乐园也行啊!”
其实,是想让薄家的管家带她去转转。
“你?”那边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伴着清冷的狐疑声。
余夏被憋得实在没办法?,撒娇道:“去嘛去嘛,我真的想去。”
现在不去,以后进了养老院就更没有机会了。
“少爷,要?不去看看吧。”管家笑吟吟道。
薄司寒沉默了下,合上了书,半晌才道:“那就去。”
余夏抽了抽嘴角,笑意僵了僵,抓了抓头发直犯嘀咕。
她,真的只是想让管家带她去瞎转转。
去游乐园途中,坐在车上她还是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暗想她都要去养老院了,总不至于这群人还来养老院追杀她吧!
这么一想,顿时神清气爽。
鼻尖传来独属于城市的风,耳朵里塞满了熙熙攘攘路人的絮语,“滴滴滴”的声音从前后响起,能听到街边粗俗的广告声。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到了游乐园后,车门开了,余夏摸索着下车,掏出导盲棍伸着脖子朝薄司寒“望”去,催促道:“走走走,我今天要把项目都玩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