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宠物医院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猫身上的伤经过?简单的处理,并不严重,未免再生事,塞拉让陈叔将车开到程斯年家门口,将猫撵下车才离开。
余夏踩着猫步,抬眼往高耸精致的别墅望去,笼罩在黑暗中别墅有两间房开着灯,她灵巧的钻过大门缝隙朝里蹿了进去,扒拉着窗户就翻进了屋子,轻车熟路朝二楼走。
这时,程斯年的房门“咯吱”一声开了。
余夏与从里面出来的程道衍猝不及防四目相对,她觑见他面带忧虑又凝重,心底暗道不好。
而程道衍在瞧见她瞪着眼,负手暗暗掐指算了算,心里缓缓打出个“靠”,暗想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玩儿换身?!
“哇,猫猫回来了。”
跟在程道衍身后阿索那抱着兔子玩偶,她一见橘猫眼睛蹭的亮了起来,蹬蹬瞪踩着小步子兴奋的跑过?去在余夏跟前蹲下,然后伸手摸了摸撸了撸余夏脑袋上的毛,柔滑的触感让阿索那舒服的眯了眼睛道:“娜娜又有新玩伴了!”
余夏躲开了阿索那,绕过?她警惕盯着程道衍。
这个人,到底是谁?
“娜娜,猫猫要探望昏迷的哥哥,”程道衍敛去眸底的疑惑,没理橘猫,含和蔼可亲的笑?揉了揉阿索那的头,揽过她肩膀往楼梯走道:“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吧。”
昏迷?
程斯年昏迷了。
余夏心脏被攥得紧了紧,脑子里闪过塞拉那句“他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心里没由来的慌乱起来。
她倏尔想起程斯年屡屡指尖点在她额间欲取走他们相遇的记忆,却还是会忐忑着问“会记得我么”,但?每次他都没能取走她的记忆。
不是因为她体?质特殊,也不是侥幸。
程斯年为了重启世界消耗力?量过甚,所以连抽走她的记忆都变得力?不从心。
可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拗的要抽走她的记忆呢?她跟他,向来是她痴迷,而他对她也只不过?一句“阿夏”,就算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呢?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薄司寒。
“那娜娜要吃那个白白的,圆圆的东西!”阿索那撇掉没能抱着猫猫玩儿的遗憾,一听有吃的顿时眉开眼笑,“医院里的小哥哥送娜娜吃,真的好好吃!”
回家真好,食物可口美味。
就是不知道怎么,好饿啊。
吃了好多东西,可怎么也填不饱肚子。
程道衍牵着她的手下楼,笑?道:“那是蛋糕,爸爸这就给你?定。”
“那娜娜要十个!”阿索那鼓着腮帮子,越想越兴奋,眼睛亮闪闪的。
随着两人讨论声渐行渐远,余夏收回笼罩着走廊的视线,转头望了眼程斯年卧室的门,屏气凝神推开门缝,白光照耀下的卧室明亮干净,纤尘不染。
空中映着轮转的星辰,仿似整个宇宙。
洁白床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少年,他双眸紧闭,脸色苍白。
余夏蹑手蹑脚进门,小心翼翼不让门发出声音,轻轻踩着步子跳上了床。
离得近了,从侧面瞧着他的脸,少年像是蝉翼一般易碎,微弱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让让她那颗提起的心渐渐安放。
“还活着,”她眼眶微微泛着热,拿鼻子蹭了蹭他的脸,又退开了去。
心底酸酸涩涩想: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少年似察觉到什么,眼睫颤了颤,掀开那双琉璃般漂亮的黑眸,瞧见是橘猫,淡淡笑?了下,声音虚弱道:“怎么,又回来了?”
余夏愣了下,别过脸趴了下来,用长长的尾巴将眼睛遮起来。
就像,塞拉寻常做的那样。
程斯年以为她又闹脾气不高兴了,闭了闭眼睛缓缓道:“不要再来这里了。”
余夏抖了抖耳朵,闷闷的用尾巴将眼睛遮得更紧。
这时候,她才突然明白塞拉每次这般遮住眼睛时,也一并遮挡住了不愿为人所知的情绪。
“谢焱,造物之书、命运之笔、余秋秋……”他声音大淡淡的,睁眼望了眼橘猫,缓缓道:“我都会解决掉,你?不必担心。”
橘猫透过毛茸茸的猫尾朝他看去,眸底震惊只多不少,脑子似一团浆糊似的。
“谢焱”这两个字,顷刻间验证了她此前的想法:闯入世界的虚灵绝不止一只。
那位曾将另一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称王称皇的人,让造物主修改世界法则,竟跑进了这个世界。
可谢焱,又钻进了谁的躯壳里?
“帮我好好照顾阿夏,”程斯年望着橘猫,缓缓道:“她今天,很生气?。”
余夏怔了怔,望着他那双似深渊般黑色的眼眸,呼吸都变得凝滞了起来。
“她很坚强,遇到困难不轻易退缩,所有事情都希望自己扛,委屈了也不告诉别人,为了目标会很拼命,”程斯年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露出一丝笑?,“不喜欢假手于人,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其实她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她喜欢人时也很直白,对虾过敏,没安全感,晚上睡不着只要有人抱抱她就好,闹脾气时希望有人哄哄……”
余夏眸光闪了闪,将头埋了埋,字字句句敲击着她的胸膛,让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那你……”她梗着声音,“那你哄哄她啊。”
程斯年沉默了下,道:“我哄不好她了。”
“你?……”余夏不知怎的被一句话气?着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哄不好了?你?倒是试试啊!
怎么办,要被气哭了。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能去。”程斯年望着星辰满布的天花板,缓缓道:“因为太喜欢,我不能哄她。”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能去。
为太喜欢了,所以不能去。
太喜欢了,所以不能去。
喜欢了,所以不能去。
欢了,所以不能去。
了,所以不能去。
所以不能去。
以不能去。
不能去。
能去。
去。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在脑子里炸开,变成无数烟火绽放在余夏脑海里,她胸口被无数温暖的潮水注满,尾巴拼命捂着眼睛,猫眼潮湿温热,滚下泪来。
真的,真的要被气哭了。
不是因为薄司寒而选择放弃她,而是始终爱着,所以选择放手。
这一瞬间,缠绕着余夏多年来对程斯年的执念此刻变得微不足道,像是埋在地里的那颗种子终于破开外表那层壁垒泥土抽出新芽。
什么是爱呢?爱的形状千变万化。
有的人死缠烂打是爱,拼命占有是爱,有的人轻揉发间的宠溺是爱,成全放下是爱,偏执追寻是爱,而有的人牺牲奉献是爱……
可我若爱你,定不爱你青春容颜,不爱你长生不老,不爱你我一时迷恋,我当爱你才华横溢,爱你为我肆意温柔,爱你从泥潭中递过?来的温暖双手,爱你似风似雨,爱你为我指明的道路,爱你身上万丈光芒,爱你义无反顾……
若你太阳,那我甘为月亮,纵然遥遥相望。
爱,从来不是占有,是相互成全。
“我走了。”余夏转身手脚麻利的跳下床,压着眼中的泪梗着脖子逃也似的窜出了卧室,在走廊上蹲下来,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
她沉默了片刻,喃喃道:“不能再让他担心了。”
下了楼,余夏就被正在吃蛋糕的程道衍叫住了,他坐在沙发上端着蛋糕笑?眯眯冲她道:“不过?来尝尝么?”
余夏顿在原地,警惕望着他和用手抓蛋糕吃着的阿索那。
“我想,有些?事情我需要跟你?商量商量。”程道衍倒没多见外,踩着锃亮的皮鞋端着没吃过?的一小块蛋糕走过来在橘猫,笑?眯眯道:“关于程斯年的,感?兴趣的话来听听看。”
说着,他便朝书房而去。
这家伙,能听懂她说话?不是普通人。
余夏眸光沉了沉,没多犹豫便跟了上去,后面阿索那吭哧吭哧吃着蛋糕,哇哇大叫“好好吃”。
待进了书房,程道衍将那小块蛋糕搁置在书桌上,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张A3纸,拿过一根软笔边写字边笑道:“吃吧。”
“不了。”余夏跳上书桌,视线冷冷望着他。
“我是天道。”程道衍毫不在意道。
余夏:“!!!”
余夏瞪着眼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下,说:“看不出来。”
“……”程道衍顿了下往了她一眼,深深叹了口语气?,捻了捻不存在的胡子高深莫测道:“第一次当天道,我也挺无奈,这个世界就是我建造的,一砖一瓦可都是我策划的,就连整个世界的整体剧情进程,重启的法则,我无一不是绞尽脑汁。”
果然能听懂她说话。余夏如是想。
“那你说说,为什么五个人都会喜欢上余秋秋?”余夏眯了眯眼睛,希望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