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祺回家一趟,心情不错,第二天他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站在窗前远眺,看着太阳越爬越高,阳光一步步地渗到屋内的地板上,因为冷气开得很足,这在外头能把人晒得心烦气躁的阳光,此刻落在他脚下一改狂态,伏低做下,只现出温水的一样的柔态。文家祺心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往外吐,感觉积郁在胸口的气结都在消散,他脸上露出笑容来,只感觉神清气爽,他刚要满足地叹气,一颗埋伏已久狮子头就将这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给毁得一干二净。
文家祺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一口浊气重新集结在胸口,他两眼盯着底下越跑越近的人影,只觉得头发丝都开始倒着往他脑袋里长了。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她迟到了十五分钟。他冷笑一声,厉害,有能耐,不简单。他很难不怀疑她是故意在和他作对,他越讨厌什么她越要去犯,像是变相挑衅。他放下杯子,把袖口扣上,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鲁顺心此时刚刚坐上电梯,她扶着电梯里头的栏杆喘气,她来不及想别的只担心会不会扣工资。她记得凌晓灵曾告诉她说:“不超过三十分钟就没事儿,不过全勤肯定是没有了。”全勤有五百块呢,就这么没了,鲁顺心心疼不已,暗骂葛俊彬不干好事儿,害得她昨晚没睡好。可现在怪他也没用,她只能苦苦回忆昨晚,想如果能在哪个地方补救或者改变一笔,也许五百块钱就能回来,这样想没什么用,但不过让她好受一些,也缓解一下内心的不安,这是她第一次迟到。她暗暗希望自己能走个运——办公室里最好还有人没到,给她垫底。
电梯门一打开鲁顺心就往外冲,险险撞到人,她连声道歉,抬头看见文家祺像个电线杆子一样杵在电梯外头,她又慌忙打招呼,不过一句文总还没叫完文家祺就踏进了电梯,然后直接按下了关门键。
“文总,我要出去···”她忙道。
文家祺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理她。
鲁顺心感觉到不对头,她谨慎起来,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只忍不住在电梯和文家祺之间来回瞅。
我要出去!你是不是有毛病!她在心里大喊,可看着文家祺神色冷淡的侧脸,还是不敢造次,肩膀紧贴着电梯冰凉的侧壁,她盯着不断跳跃的红色数字,呼吸都变轻了。
红色的数字一看起来很不吉利。
“你出来。”电梯门打开后文家祺终于开口说话,他先走出去,一回头却发现鲁顺心还在电梯里没有动,只傻站在那儿看着他,像在发呆。
电梯门又徐徐关上了。
“快出来!”文家祺忙伸出手挡住电梯的门,这次是有点咬牙切齿了。
鲁顺心这下不得不出来了,她不敢离他太近,而是站到电梯的另一侧,他们俩顿时变成了两个门童。
文家祺气愤地放下手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鲁顺心还是那幅蠢样子,也不看他,眼睛略低,像是在看他的下巴。
她绝对是故意的!
“跟我来!”文家祺忍住气对她道,转身后他略微不安,直到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幸好她没再犯蠢。
鲁顺心迈着松散的步子跟在文家祺身后,她盯着他的后背看,他今天穿的一件米色的衬衫,上面有一些暗底的竖排纹路,她想到了凌晓灵也有一件差不多颜色的针织短袖,那天她的耳朵上还戴了一对白色的山茶花,这对山茶花耳环价钱让鲁顺心不能理解,她仔细看了,不觉得它们哪里特别,不过她也认为这耳环把凌晓灵衬得极美,甚至是与往常不同的美。
那天她们也碰到了文家祺,文家祺看见凌晓灵时也是眼神一亮,连带对她也稍微和颜悦色了些,之后凌晓灵告诉她:“我承认这对耳环在我的首饰里贵得排得上前三名,不过文总手上的那支表你看见了吗?那块表可以换一麻袋这种耳环。”鲁顺心大为震撼,凌晓灵感叹:“羡慕不来,人比人真是会气死。”鲁顺心却说:“这种我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好早就发现,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那种你根本买不起的东西,比如什么公主的皇冠啊,冰糖样的钻石啊,这类东西不会叫她难受,因为根本没有可能,真正叫她感到难受的是那些似乎咬咬牙忍耐一阵就能得到的东西,那些东西才会要她的命,它们其实也是天上的星星,却故意伪装成胡萝卜,挂在她这头驴前头,勾得她原地打转。
鲁顺心在后头看不清文家祺左手上的那支表的具体模样,只猜那表肯定很沉。
文家祺带着她进了附近的咖啡店,他摆出一幅公正的态度,叫她坐在对面,还周到地给她点了杯咖啡,却根本没有问她的口味。
他要叫她滚蛋了,鲁顺心想,她盯着他的嘴唇,只想现在扑过去拿针给他缝上,或者干脆掐住他的脖子,叫他说不出话。
文家祺刚张开嘴,她完全预见到了他要说的话,连忙甩出了硬邦邦三个字。
“我不走。”她瓮声瓮气,像要发火似的,其实只是焦急又心虚,害怕到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文家祺立时恼怒。
“你当然舍不得走。”他嘲讽道,“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你问问你自己为公司创造了什么价值?做了什么有用处的事?连买个咖啡都要人家陪着,现在更是连准时到岗都做不到···鲁小姐,我说实话,你再留在这里对别人不公平。”
“我就今天早上迟到了一次,我第一次迟到!”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文嘉祺语气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