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哑轻颤的声音响起,莲止睁开眼,目中无一点睡意。
他歪头看去,青年俊秀的容颜被烛光描上一层橙黄暖意,似那黑黝铁面具的尖锐棱角也温柔了下来。
拒绝的话到嘴边,又被悄无声息地咽下,好半晌,一声轻叹,莲止才又重新合上眼,带着倦意的鼻音轻轻嗯了声,算作应下。
他无法拒绝这个青年,似乎他身上就有这样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只是这人着实有些奇怪。
不过好在,他一人上路也确是无趣,若有同行可闲话几句,倒也不错。
一个凡人,他多少还是能护得住的。
不多会,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再度钻进莲止耳中,接着他身上蓦然一暖,门帘被撩起又放下。
睁开眼,视线里是一袭银边的玄袍,他微微一怔,好半晌,才轻笑一声又闭上了眼。
马车在路上行的平稳,忽而一阵风卷起了纱帘,持着书卷坐在外间的沈庭目中寒光一闪而过。
青色的人影凭空出现在了他面前,还没站稳就嚷嚷起来。
“我说,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
话音戛然而止,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沈君安。”
君尘脸色陡然阴了下来,他目中杀意闪现,一字一句念出青年的名字。
“你怎么敢再出现在他面前的?当真是狗鼻子寻肉味,万里不松啊你。”
“我从未说过不见他。”
君尘一向最见不惯他的这般态度,当下也不多费口舌,手中握着的长剑青芒闪动,气势如虹。
沈庭的目光扫过青色长剑,陡然柔和了半分,而后偏头看了眼后箱,一道幽光结界在瞬间成型,笼住了整个车厢。
他沉声开口:“要打出去打。”
君尘冷笑一声,长剑直直袭来:“你这小畜生还怕扰了他?”
青光幽光碰撞,在一瞬间炸裂开来。
……
次日清晨,莲止缓缓睁眼,顶上的□□,让他恍惚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这是?昨晚上车顶让人掀了?
他坐起身,一件眼熟的外袍从身上滑落下来,正是沈庭昨夜披在他身上的那一件,他拎起抖了抖,折了两折挂在臂弯处,转眼打量起四周来。
四周枝繁叶茂,鸟鸣不绝于耳。
“沈……”他张嘴正欲唤声,却在看清不远河中站着的人时停了下来。
金色的阳光洒落,青年一身玄色中衣站在波光粼粼的河中,前襟被撩高系在腰上,裤腿和袖子卷高,露出半截肤色白皙,肌肉却精壮有力的小腿和手臂。
他手中拎着杆竹枪,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神情认真,忽而长肩耸动,小臂肌肉绷紧,竹枪急速入水,再提起时,枪头插着只还在挣动的鲜美芦花。
他随手向后一抛,那鱼顺着手臂力道在空中滑过优美弧线,阳光下,洒落的水滴和鳞片灼灼生辉,花了莲止的眼。
似是听到那一声截断的话头,青年转过身来,沉淀淀的目光中飞速划过一抹暖色,像是隆冬中的暖流。
莲止微微一愣,正疑心看错,忽而肩头蓦然一沉,一个白色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后面探了出来,莲止扭头同他对视了三秒,忽而见其嘴巴一咧,笑容满面。
“嗷呜~~~”
火焰燃起枯枝,炊烟带着丝丝缕缕的鲜香被风吹远。
莲止看着递到他眼下的两条鱼有几分犯难。
他并不是很喜欢吃鱼这种生物,其味腥臭且刺多,吃起来委实麻烦的很。
可……
一掀眼皮,他看向鱼后的一只手和一双毛茸茸的白狐爪子。
沈庭和狐狸都在看着他。
“嗯……我…”
推辞的话将将开了个头,就见对面青年就垂下眼帘,嘴唇紧抿,几分失望道:“没有刺的。”
莲止:……
这兔崽子是不是知道他拒绝不了?
话都被说到了这份上,莲止只能伸手,将他递来的鱼送到嘴边,他心想,要是实在难吃,在推脱自己不饿就是。
鱼肉入口,他眼前蓦然一亮,肉质鲜嫩爽口,脆而不焦,无丝毫腥味不说,还隐隐带有几分甘甜,很为爽口。
他又接连咬上几口。
沈庭见莲止吃得开心,神情才有了几分柔和。
一旁被忽略的白狐见状,低声呜呜的抱怨叫唤几声,莲止笑了笑,伸出手将它捞进怀里,指腹用力揉乱它两耳间的绒毛。
似乎被揉的舒服,那狐子又嗷嗷的叫了两声,在他臂弯中撒起娇来。
一旁沈庭轻飘飘的看过来一眼,那狐子猛然一僵,随即从莲止臂弯中一跃而下,低下头捧起一条鱼大口啃了起来,直撑的两边狐腮圆鼓鼓的,看起来十分好戳。
莲止有点手痒,忍不住蜷了蜷手指笑道:“这般模样,也不知化形后是个可人的姑娘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许是个顽劣的小子。”
一旁陡然沉下脸的沈庭闷声答道。
那白狐闻声扭头窜到莲止身后探出小脑袋,仗着有人撑腰的模样冲着对面龇牙咧嘴,看起来极为凶悍。
沈庭清冽的目光扫去,却见他立马又缩回莲止身后,呜呜咽咽的哼唧着。
莲止只觉好笑,待将手中鱼吃了干净,才抬头冲沈庭缓缓道:“昨夜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