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跪在地上,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闭着眼,等待着季霈的话,如同等待着审判一般。时间的刻度仿佛被人为拉长了,她的生与死只在这一念之间。
季霈沉默着,好半晌,才开口问:“你说什么?”
承欢微微抬了头,额头和冰冷的地砖拉开些距离,她重复自己的话:“女儿……有了兄长的孩子,故而,不能嫁给世子。”
她的心跳得砰砰的,不禁想,季霈真的会相信吗?真的能有这么轻而易举瞒过吗?若是不能瞒过,又会如何呢?
她一刻钟都不好松懈,精神紧绷着,听着自己的呼吸,等着季霈开口。
这时间只有季霈一人在,季霈看着底下跪着的季承欢,不敢相信她刚才所说的话。
季霈背过手去,来回踱步,喃喃自语:“你有了乘云的孩子?”
“乘云的孩子?”
“你怎么会有乘云的孩子?他是你养兄!”待反应过来,季霈额上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他的女儿,和他的儿子,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到一块去了。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他在黎州城还如何做人,如何抬得起头来?
季霈猛地在一旁坐下,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质问:“你们何时有的苟且?啊?你当真是不知廉耻,勾引外人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哥哥也一并勾引!”
承欢紧闭着眼,死咬着下唇。多难听的话语,她昨夜都已经想过,只是想过是一回事,听着却又是另一回事。
还是无比地难堪。
季霈喘着粗气,胸膛起伏着,又是重重一拍桌子:“回答我!季承欢!我在问你话,几个月了?孩子几个月了?”
这可没有串好供,承欢只能摇头:“女儿也不知道……”
这话在季霈听来,便是日日有苟且,因而连日子也记不得了。
他更加恼怒,吹胡子瞪眼的,又从椅子上坐起身来,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她说的话若是真的,那便是一桩大丑闻,传出去比私奔还要难听。可是她肚子里若真有了季乘云的孩子,那便是季家的骨血,若是真要了她的命,传出去也不好听,定然会说他季霈冷血无情。
如今她与汝南王的亲事定然是保不住了,可亲已经定下了,季家嫡女,承欢不行,还有善如。
季霈在短短时间之内,飞快地分析着利弊。
承欢听着他的脚步声,心乱如麻。她跪在冷冰冰的地砖上,膝盖硌得有些疼。
忽而窗外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兄长的身影从窗牖旁掠过,迅速到了门前。
他敲门,“父亲。”
季霈看了眼承欢,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也不能只听信她一家之言,便对门外的季乘云道:“进来。”
季乘云看了眼承欢,眼神中的担忧难以隐藏。季霈看在眼里,已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季霈在一旁坐下,端着架子,等季乘云开口。
季乘云目不斜视,没有多余动作,径直在季霈跟前跪下。
“请父亲恕罪。”
季霈冷笑了一声,故作反问:“我倒是不知道,你有什么罪?你堂堂大理寺少卿,难不成知法犯法?”
季乘云微垂着眸,语气平淡:“儿子有负父亲期望,做下了一桩错事。”
季霈看着他,又看一眼承欢,“什么事?”
察觉到季霈的目光,承欢头低得更低。季乘云会说什么呢?
季乘云开了口:“儿子引诱承欢,做下错事。还请父亲责罚。”
承欢一愣,他这是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季霈冷笑一声,“怎么?她一面与情郎卿卿我我,一面还与你难舍难分,那真是手段高明啊。”
季乘云面不改色:“那张治成不过是□□,承欢只与儿子有情,如今她腹中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不能弃之于不顾。”
这话可真是错漏百出,季霈垮着脸,拿起旁边的茶杯,用茶壶盖轻扫着茶水,沉默不言。
季乘云既然揽下这事,便说明他必定要保下承欢。季乘云是他培养的继承人,日后要继承季家。他也不负众望,一直很出色。若是为此伤了父子情分,那肯定是得不偿失的。可如今这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季霈心中疑虑重重,抿了口茶水,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们空口无凭,谁知道是不是诓骗我。待请过大夫来,再做决断吧。”
季霈放下茶水,出了门去,没留下什么话。
季乘云起了身,来扶承欢,冲她笑了笑,笑容沉静,似乎胸有成竹:“放心吧。”
承欢点了点头,她想兄长定然是收买好了大夫。大夫必定会说,她是真的怀了孕,如此便可骗过季霈。看方才季霈的意思,似乎是默许了,若是大夫说她真有孕,便放她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