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阳第一次看到家暴现场,人都吓傻了。
贺笙的脸贴在潮湿的地板上,听着贺江的脚步接近。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角落裴向阳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别看......”
一只脚踩上他的脑袋,贺江用脚碾着贺笙的脸,“你他妈还敢推老子!”
鞭子一声声落下,裴向阳终于从过分的惊惧中醒来,他顾不上害怕,箭步冲上去抱住贺江的手臂,不让他再打他。
贺江胳膊一抬将人挥开,裴向阳又缠上去,贺江嫌烦,抬腿给了裴向阳一脚。
裴向阳痛的倒地,又爬过来抱住贺江的腿。
在贺江向裴向阳第一脚的时候,贺笙已经被彻底激怒。
他其实已经有了最好的解决贺江的办法,像这种赌博喝酒恶习一身的男人,怎么死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只是时机还没到,他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可是现在,他的理智已经被全然击溃。
等到贺笙回过神来的时候,贺江已经倒地不起。他坐在男人身上,正往他胸口捅着刀。
手上的水果刀泛着冰冷的色泽,粘稠的血液几乎淹没了刀锋。
贺笙的手上、脸上、身上全部都是鲜红腥臭的血。
贺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的胸膛还在起伏,手脚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挣扎。
他独自抽搐了一会儿,再也不动了。
四周死寂的诡异。
没有完全合上的窗帘缝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贺笙其实很不想回头,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怪物,他的内心继续了太多的疯狂和仇恨。可是他不想让裴向阳看到。
贺笙静静坐在一旁,坐在血泊里,头颅微微垂着,像是在等待神明给他最后的审判。
一定会害怕的吧。
一定害怕地再也不敢靠近他了。
一定害怕地后悔认识他了。
他那么胆小,摔个跤都哭个不停。
心底的阴霾如同野兽一般笼罩了贺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微微发着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样煎熬。
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被开启,贺笙自我封闭,完全听不见看不见外面任何的动静。
突然,一只小小的手搭上了贺笙的肩膀,肢体的触碰让贺笙恍然回过神来。
他回头看向裴向阳,小结巴脸上都是眼泪,看向他的眼睛却还是那样天真纯粹,没有一丝一毫害怕和抵触。
变故来得太快,裴向阳根本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了,他看着独自坐在一旁心如死灰的男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不能害怕,这时候的贺笙比谁都需要他。
他抽噎着,脆生生地喊了声,“贺笙。”
可能是受到了惊吓,这次的话里没有结巴,只是音调微微发着颤。
裴向阳说,“我们逃跑吧。”
贺笙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裴向阳拿起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手里的水果刀叮地掉在了地面上。
裴向阳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他让贺笙换了衣服,自己在客厅擦掉了刀上的指纹,他的脑袋里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路线。
96年没有那么多摄像头,想要逃走并不困难。
现在的已经六点过半,外面的天也逐渐亮了起来。
裴向阳牵着贺笙的手,在路上飞快地奔跑。
他们跑出好远好远的路,从混沌的黑暗之中,向光明的前方奔跑。
风声呼啸在耳畔,心脏加速,疯狂热烈。裴向阳从没有想过,他安静本分了一辈子,居然还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时刻。他觉得他脑子里应该很乱的,可是牵着贺笙的手在奔跑的时候,除了要保护对方这个念头,反而什么都没有了。
突然之间,裴向阳前进的步伐被一股力道拉住了。
裴向阳回过头看向贺笙,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不跑了。
九岁的男孩神色依旧镇定冷酷,只是脸色看上去分外的苍白。
贺笙说,“逃跑了,能去哪里呢?”
裴向阳怔住了,他的确没想好到底要去哪儿,他只是本能地不想让贺笙和命案扯上关系。
裴向阳怔神思考的时候,余光瞥见身后建筑的招牌。
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竟然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他看着贺笙的眼神,知道他是故意停在了这里。贺笙远比他想的还要清楚明白。
明知道,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在贺笙去松开他们牵着的手时,裴向阳一下没忍住,哭了出来。
走出两步的贺笙,听见他哭,又折回来。像是无可奈何一般,重新牵了他的手,一起向派出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