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阿瑶刚刚将夜里睡乱了的头发盘起来,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求见。
李淮修昨夜带着她走了很远的地方,夜深了才回来,让柳嬷嬷十分担心。
阿瑶解释不清楚,只好红着脸说自己被李淮修教着骑马,她笨,学的晚了些?。
柳嬷嬷竟然十分轻易地就相信了,还叫她不要太?辛苦,学不会也没什?么的。
阿瑶今日便睡得久了些?,女?孩听着外头的动静,抿了抿唇,小声道?:“这该是调查徐娘子事情?的人来了。”
柳嬷嬷知道?这些?事情?,将一个小钗插在她发中,叫她走路别着急,免得摔跤了。
“不急这一时半会。”柳嬷嬷还想?叫阿瑶先用个早膳。
阿瑶提着裙摆,哪里还有心情?吃早膳,只说还不饿,就脚步轻快地出了内室。
果然就见陈通达候在门外,见了阿瑶便低头拱拱手,笑眯眯道?:“见过姑娘。”
阿瑶对他有些?印象,知道?他个子比常人矮一些?,于是并不故意打量他,只温和地叫他起身,问?道?是否是为了徐娘子的事情?而来。
陈通达点点头,也不卖关子,“属下已经找到了那个村子,一会便准备去?探探。”
他心里已经有了九分的把握,说探探也只是谦虚罢了。
阿瑶连连点头,正准备退回内室,叫他快些?去?探查,就叫这人三言两语留住了。
陈通达天生一张笑颜,想?要讨好人的时候更是能笑出一朵花来,奉承话说得叫人如沐春风。
他拱着手笑道?:“且有姑娘能跟着一路指点,属下就是做事也便利一些?。”
阿瑶从小听惯了人吹捧,这会也叫他说得有些?脸红了,连连摆手。
她哪能跟着一块去?,不做个拖累就不错了。
陈通达有意讨好她,道?:“姑娘到时坐在马车上?,定不会被冒犯的。”
阿瑶还有些?犹疑,冒犯不冒犯的,她倒不是在意这个,“我去?了怕是会坏事。”
女?孩很有自知之明,她去?赴宴绝不会叫人丢了面?子,这样的事情?,她去?了反而叫陈通达施展不开手脚。
陈通达腰压得越发低,“必然是不会的。”
这冯家女?倒是有些?自己的运道?,明明当初是做俘虏抓来的,朝廷都将她做了弃子,偏偏却叫他们主子上?了心,日后的福气,怕是了不得。陈通达如此讨好一个小娘子,倒是并不觉得羞耻,毕竟总归是主子嘛,且他讨好冯家女?不就是在讨好李淮修吗,好事成双嘛。他自觉倒是比那些?想?着讨好,却偏偏装模作样的人大方多了。
日后待主子成了大事,想?找这个机会都没有呢。
且此行一定安全,带着这小娘子完全的顺便之举,既能办好事情?,又能叫主子心尖尖上?的人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李淮修今日早早就出了门,阿瑶一个人叫陈通达的三言两语哄得意动,倒不是她受不住奉承,只是平日里出门少了,确实想?出去?看看,且这事情?压在她心头许久,能去?看看也是好的。
阿瑶又问?道?:“能不能也带上?徐娘子?”
陈通达自然是说能。
阿瑶去?找柳嬷嬷,柳嬷嬷想?了想?,竟然也不拦着,只叫卷碧也跟着,带些?防暑的物件,别叫阿瑶在外边晒伤了。
她深知陈通达的秉性?,必是保证了万无一失,这才敢叫阿瑶跟着他去?的。
阿瑶于是带了个面?纱,又使人去?叫了徐娘子。
陈通达自然方方面?面?都十分周到,安排了一个看着十分不起眼的马车,里头却布置的很舒适。
阿瑶同徐娘子一齐上?了轿子,远远地就见徐娘子的公婆还悄悄地往这边打量,只是见徐娘子同阿瑶在一起,不敢上?前阻拦罢了。那妇人面?色冷然,看着徐娘子的眼神也并不柔和。
徐娘子见状,头也不回,只道?:“他们昨夜又出去?了一趟,我不敢打草惊蛇,就未曾跟着。”
且这二人较之前都警惕许多,徐娘子想?跟都跟不上?。
阿瑶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徐娘子就感激地看她一眼,“真是多些?姑娘,不然我都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阿瑶并不居这个功,且小孩现在还没找到呢,“你要谢就谢谢大当家的。”
阿瑶觉得自己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这些?人都是李淮修使出去?的。
徐娘子只笑笑不说话了,她打定主意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们二人,且若不是因为阿瑶的缘故,那个看着不近人情?的李公子,怕是也不会如此上?心。
马车顺着大路又拐进小路,前前后后走了有小半个时辰。阿瑶出门出的急,早膳都是在马车上?用的,只粗略地吃了两个绿豆饼干。
一行人到的时候,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子已经叫人悄无声息地包围起来了。
该是陈通达提前吩咐过了,远远见她们来了也不阻止。
陈通达只叫几个娘子在马车上?候着,免得下去?叫人冲撞了。
阿瑶自然是听从吩咐,她手无缚鸡之力,下去?就是添乱。
徐娘子有些?按捺不住,但是也攥着帕子忍着了。
几人也没有说话的心情?,掀了帘子,直直地看着村子。
这村口也无人往来,看着并不是个富裕的村庄,且现下该是准备午膳的时候,村子里却没什?么动静,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没一会,村子里头就响起一阵喧闹声,有不少村民匆匆地从屋子里逃窜出来,他们以为是劫匪,纷纷想?要逃走,结果却叫早早候在外边的人拦住了,小半个时辰下来,这村子里包括妇孺老小,几百人都被抓住了。
村子里头安全以后,陈通达就命人请了阿瑶几人下马车,他们还得审问?一番,毕竟这里该是有许多幼童的,现下却是一个也没见着。
陈通达命人抬了椅子叫阿瑶坐着,一众村民都被捆了手脚,看着都是饿的面?黄肌瘦,神色麻木,可?能以为他们是土匪,所以并不惊惶的样子,像是很有把握一般。还有些?个别的,嘴里骂骂咧咧说这些?不好听的话。
阿瑶看了会,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村子里仿佛是没有中年的男子,要不是看着垂垂老矣,要不是就堪堪青年,女?儿家倒还好,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陈通达命人挨个把那几个不听话的堵了嘴,思考片刻,他叫人将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束着手腕带了上?来。
这男子满面?须发,步履蹒跚,露在外头的皮肤皱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很叫人反胃的气息,眼看年纪就极大了。
陈通达皱皱眉,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阿瑶看得心惊胆战,总觉得他再?走几步就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抬手拦住了急的就要上?前询问?的徐娘子。
“你是何人?”阿瑶冷声道?。
这男子眼睛污浊斑驳,在见到阿瑶时愣了一下,抖着嗓子说了句什?么。
他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叫人听不清他到底要说什?么。
阿瑶有些?疑惑地看向陈通达,既然是要审问?内情?,怎么叫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老人家上?来了。
陈通达也皱皱眉,拿着一个看着有些?年头的册子翻了翻,眯着眼睛看了会,有些?讶异道?:“这人如今已经两百岁了。”
两百岁?阿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老人,他确实长了满脸的老人斑,眼皮子长长地耷拉着,一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模样。可?是两百岁,这莫不是要成精了。
往常在京城里,阿瑶吃过一个喜丧的宴席,那是个小官的祖母,过世时已经满了一百岁,据说是大元朝记录在册的年纪最大的老人,连元帝都起了尊驾,来喝了这杯喜酒,还赐了一块长寿安康的牌匾,叫那家人当传家宝一样供起来了。
两百岁,这怎么可?能?
陈通达也觉得离谱,只叫人去?探查。
一旁还有许多村名被捆着手脚,见状不由?嘲笑道?:“这可?是我们族长,是狐仙大人的近臣,你们这群无知匪徒,冒犯了我们村子,马上?就会遭大报应的!”
陈通达好似并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慢悠悠地叫人堵了这人的嘴,挨着提了年轻些?的男子上?前来。
“姑娘问?话,你就老实回答,若是胆敢有欺瞒,仔细着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陈通达这一番打唱,到叫阿瑶多看他两眼,这幅行事做派,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