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多时辰,晚饭终于做好,天还没有全黑。
就着金黄色夕阳的余晖,顾溪把东屋的窗子都打开,让凉爽的夜风透进来,坐在炕桌旁边和赵荆山一起吃晚饭。
一大盆高粱饭,一碗蒸蛋羹,一碗煮豆子,还有两根黄瓜和一碟酱。
这个时辰,在地里收庄稼的人也都陆续收了工回家做饭,三三两两的从院子门口经过。顾溪瞟一眼外头,正好看见荷花带着梨花在院墙外头的矮草丛里捉蚂蚱,顾溪咬一口黄瓜,笑眯眯冲姐妹俩打了个招呼。
“这么喜欢孩子?”赵荆山忽然开了口。
“小姑娘软软甜甜的,多可爱。”顾溪点头,“李嫂子家的金豆也很好,懂事本分,就是可惜了腿脚。”
顾溪说着叹了口气:“眼看着要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姑娘愿意嫁。”
赵荆山深深地看了顾溪一眼,端起碗扒了两口饭,状似不经意道:“也不知道赵祈和赵祥在娘的家里过得怎么样,许多天没看见他们兄弟俩,有些想了。”
“嗯,你说谁?”赵荆山说话的时候顾溪正跑神,她没听清,迷茫地问了声。
赵荆山顿了顿,随后夹了一筷子豆子在碗里,摇头道:“没什么事。”
顾溪就以为赵荆山真的没什么事了,端起碗继续吃饭。
她一点都没察觉出来,赵荆山刚才提到赵祈和赵祥,是为了看她的反应。
顾溪的反应让赵荆山很失望。
他把顾溪这段时间的改变看在眼里,本以为她既然对这个家都这么上心了,对两个孩子应该也会上心。但看她刚才的回答,她一点都没有想念两个孩子的意思,甚至干脆都忘在了脑后。
就着煮豆子,顾溪连着吃了两小碗的高粱饭。
这道菜好吃又简单,只要把泡发的豆子和八角、香叶、姜片、肉桂这些一起煮,再加一些白酒和盐巴,就做成了。豆子软烂,汤汁鲜美,十分下饭。顾溪心想着,只是临朝的酱油还是太贵了,她舍不得加,要不然风味会更好。
“要再盛一碗吗?”顾溪放下筷子,看到赵荆山空荡荡的碗底,问了句。
赵荆山摇摇头:“不用了。”
顾溪道:“你今天吃的有些少。”
顾溪没多想什么,只当是赵荆山这么多天一直闷在屋子里,心情烦了,所以食欲才不好。她趁着天还有亮光,赶紧把碗筷都拿到厨房去,剩下了一点剩饭放在锅里,明天早上加了热水还能继续吃。
顾溪前几天已经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遭,现在只需要每天保持住就好了,擦擦洗洗用不上一刻钟。
顾溪把自己收拾好,又打了热水给赵荆山,让他自己给自己擦洗好,今日的事就算全都做完了。躺到炕上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是很深的蓝色,月亮弯弯地挂在柳梢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顾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闻着软软被子上阳光的味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一闪,想起了刚才饭桌上赵荆山说的话。顾溪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赵荆山那会说的是赵祈和赵祥,他和顾巧梅的两个孩子。
孩子,顾溪默默又重复了遍这两个字,说起来轻飘飘,但责任却太重大,她现在根本没有做好要当两个孩子的娘的准备。
幸好这段时间以来,赵祈和赵祥一次都没来过,就连赵母也只是在赵荆山受伤后的第二天来打过一次照面,而后就再也没见过人影。
顾溪猜测着,赵母应该是生了赵荆山的气了,也限制着不让孩子过来,与赵荆山赌气,逼他回家。
这样就很好,顾溪的手指抓着被罩,下意识地用指肚捻着。就当她是自私吧,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与赵荆山的感情还没有建立起来,怎么会有真挚的母爱去给两个孩子?顾溪也不相信自己将来会对跟她没有瓜葛的两个孩子产生什么真挚的感情。不见面是最好,如果见了,她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太亲密,她做不到,太疏远,又会伤害孩子们的心。
顾溪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不知不觉地睡着,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蒙蒙亮。
想到今天要沤肥,顾溪特意穿了件破旧的衣裳,头发也高高地挽起来。匆匆地吃好早饭,顾溪翻出一把镐头,去后院寻找适合挖土坑的地方。这片土已经被踩了两年了,也冻了两冬没有翻过,硬得像是石头一样。顾溪的力气不够大,她抡圆了胳膊一镐子下去,地面上只出现一个白白的小坑。再一镐子下去,镐子上面磨出了火花,地面还是纹丝不动。
“……”第一步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顾溪没放弃,她有股倔劲儿,越困难的事情她做起来越有力气。
顾溪从屋里拿了一个大茶壶出来,省得想喝水的时候再一次次往屋里跑,又翻出了一条青色的布巾,绑在眉毛上边做抹额,防止汗水流进眼睛里。
顶着越来越大的太阳,顾溪从天刚亮,挖到了日上三竿,也只挖出了个半步宽、膝盖深的小土坑。
顾溪的脸已经热得发红,她感觉自己背后的衣裳和皮肤好像黏在了一起,用手在脸颊旁边扇风根本不顶用。
顾溪挫败地坐在了小坑的旁边,想着歇一会再继续干。
顾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本就不是什么上好的茶,一放凉更苦了,顾溪苦得眯起了眼,刚想把茶杯放下,听见屋外头金豆招唤“婶婶”的声音。
“金豆?”顾溪忙站起来,擦着脸上的汗往屋里走。
金豆听到她的声音,跛着脚走到后门处,拉开门道:“婶子,赵大叔昨天和我说,让我把祈子带过来,帮你干活,我给你带过来了。”
“祈子?”顾溪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