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嘉禾心里的难过少了几分。
沐浴完,半芹替嘉禾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襦衫长裙。
“府里没几件合身的女子衣物,夫人先将就穿着,回头再添。”
嘉禾点头应了声“好”。
沈云亭不近女色,往常就只有她在他身旁晃悠。
在昨日之前,府里除了半芹和几个年纪大的婆子,没有其他婢女。
梳洗完半芹端上早膳,甜浆粥、杏仁面汤、豆沙油糕、桂花藕粉……全是她喜欢吃的小点。
“大人说夫人太瘦,要多吃点。”
嘉禾抿了一小口甜浆粥,香滑甜糯热乎乎的,暖到心里。她眼睛亮了亮又立刻黯淡了下来,沈云亭应是对她昨晚的乖顺很满意。
正用着早膳,半芹又端了碗药汤进来,红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嘉禾的心不由紧了紧,她记着沈云亭在纸上写的话——
他可以娶她为妻,但他不要子嗣,每次同房,她必须喝避子汤。
回忆起避子汤的苦涩,嘉禾忽然没了胃口,她已经没有亲人没有家了,寄人篱下还欠了沈云亭六千两银子,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放下手里的甜浆粥,垂着黯淡的眼眸对半芹道:“放着吧,我一会儿喝。”
半芹应了声“是”放下药碗,笑道:“这红糖姜汤得趁热喝,大人说了这对夫人的风寒好。”
姜汤?
嘉禾圆眼微睁:“不是避子汤吗?”
“避子汤?”半芹摇了摇头,“大人从未有过这样的吩咐,只叫我好好侍奉夫人。”
“可是他……”明明说过不要和她有子嗣的。
“而且我……”身无分文,根本买不起避子汤。
“夫人莫要多想,好好养身子。”半芹想起今早沈云亭对她的千般嘱托,要她好好照顾新夫人,“大人疼您疼得紧。”
半芹见嘉禾还皱着眉,好声劝道:“等您养好身子,早日为府里添个小公子。也好让这冷清的丞相府热闹些。”
嘉禾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着,问半芹:“大人在哪?我想见他。”
“大人从方才起就一直在书房。”
*
丞相府书房内,缕缕烟气自铜制雕花香炉孔眼中缓缓散开,沈云亭静坐在书案前,半敛着眸看着自己的手腕。
光洁,干净,没有一丝刀痕也没有涓涓鲜血自腕间伤口流出。
盛着水的笔洗隐约映着他年轻时的模样。
他以为他死了,一睁眼却发现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新婚之夜。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
沈云亭指尖托着下颌,面无表情地望了望窗外阴森森的天。
无趣,沉闷。
思绪纷乱,沈云亭习惯性地摸向袖口。
药,怎么不见了?
哦,二十多年前程嘉禾还好好的。
他还没病,不需要那种鬼东西。
不会动不动就莫名其妙的失落、暴躁、恼火,也不会日复一日的头疼梦魇。
果然,欠了程嘉禾的债总是要还的。
命他已经还了。
至于别的,她想要什么他便尽力满足。
书房门外传来哒哒脚步声,青葱年少时,听过无数回这般迫切欢喜朝他奔来的脚步声。
沈云亭抬眼朝房门看去,死水般沉寂的眼睛里微微起了一丝波澜。
来了,程嘉禾。
嘉禾小跑着去书房,到了书房门口,脚步顿了下来,伸了伸手想推门进去又缩了回去。
她在书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书房门“哗啦”一声,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