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阑单手扶着灵剑的样子,让她想起前世的那个剑身沾满血污,灭掉夫家满门,一剑洞穿俞小棉胸膛的男人——
七杀堂顶尖杀手,沧海一剑。
章织锦:……直觉告诉我,剑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祁星阑已经绕过章织锦的身边,在这些门生的桌案之间踱步,然后停在墙角的一名黄衫少女身边停下。
黄衫少女眼疾手快,合上小本本,迅速将它塞到兵书的下面。
她的速度很快,但祁星阑的手速更快。
小本本被祁星阑夺过去,纤长的指节扣在刚刚黄衫少女落笔的那一页。
“别看…”黄衫少女头低得很深,眼睛飞速眨动着,嘴极其不自然地抿着,声音有些哽咽。
祁星阑垂下眼睫仔细端详手里的小本本,精瘦的下巴轻轻点着,低低“嗯”一声,淡声问她:“在画画?”
上面画的正是一指长的简笔画,寥寥几笔,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垂首看书的人。
画得还挺传神。
“前辈,还给我吧。”黄衫少女弱声道,她伸出一只手,指节在半空中止不住地轻微颤抖,“别看了。”
祁星阑又向前翻了一页,看到的图画让她眼前一亮。
这一张图描摹地正是刚才在桌案之上授课的祁星阑,纤长的指节半握着书卷,黛色长眉轻轻蹙着,星辰眼眸微微垂着,削薄的嘴唇缓缓开启,为众门生讲解的模样。
纤毫毕现,灵动传神。
祁星阑愣了一瞬,感到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这少女在课堂上画她,拇指在纸页上轻轻摩挲着,再次抬眼看向黄衫少女时的目光灿灿,添了几分欣慰之情。
祁星阑:“你倒是天赋异禀。”
“什么饼?”黄衫少女耳根渐渐红了,神色有些慌乱,将手向祁星阑伸过去,似乎想要夺回那小本子,“要不…我来给你画个饼?”
“你等下…”祁星阑眸色如同静谧的潭水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心中却生了些好奇,向后闪开一步,堪堪避开黄衫女子伸过去的手。
“你很喜欢画画?”祁星阑垂眼看她。
“别理我,”黄衫少女黑眼珠向地面望去,双手一摊,殷红嘴唇有些委屈地向下撇着,“问就是…我是来混日子的咸鱼精。”
黄衫少女一看直接抢回自己的小本本肯定是没有希望了,便双手交握着顶在下巴前面,可怜巴巴地说:“祁前辈,把它还给我吧。”
“可我看你…”祁星阑抬起眼眸,将黄衫少女从头到脚扫视一遍,认真且肯定地点点头,“是个人类。”
黄衫少女:我们不能一起愉快地交流了。
黄衫少女微微一笑,露出尴尬的大白牙。
“画得真的挺好的,”漆黑的眼眸望着黄衫女子,祁星阑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祁星阑天生不爱笑,现在凝视着黄衫女子,又询问她的名字,搞得黄衫女子很紧张,脚底在地面轻轻摩擦着,还以为祁星阑是要询问她的名字,然后去慕柳绿那里告上一状,也让她跟着章织锦她们罚抄书。
黄衫少女的嘴紧紧抿着,死活不肯挤出一个字。
祁星阑:?
她感到有些无奈,自己又没有问什么出格的问题,怎么这孩子的脸色唰得一下变得那么苍白?
不告诉她名字也没什么,她自己去翻找一下不就行了?一般人都会在第一页或第二页署名的。
祁星阑阖上这个小本子,看到第一页的淡黄色封皮上,有个署名。
“梅雁槛?”觉得这名字有些特别,祁星阑低声念了出来。
修长指节翻开扉页,第二页的右下角,斜斜写着几行蝇头小字。
——爹娘说我不学女红就是不务正业,连隔壁卖油老翁家的大孙子也看不上我,我…应该继续画下去吗?”
我的笔被阿姐折断了,爹爹方才抽了我一巴掌,我的脸好疼,嘴里有淡淡腥甜味,应该是我的血吧?
他们说我不配,家里快买不起米了,我却仍背着家人去买画纸。
可是,我用得明明是我为他人描丹青和绘屏风挣来的钱啊…
……
——我的梦想,有那么轻贱吗?
少女字迹很清秀。
内容却让人有些心头发酸。
“没有谁的梦想比谁更轻贱。”
“任何赤诚的心都值得被尊重,”祁星阑从扉页上抬起眼望向那名黄衫女子,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节轻轻蜷起,祁星阑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黄衫女子,祁星阑又重申了一遍,她一字一顿,眉头轻蹙着,表情很认真,“梅雁槛,你画得很好。”
黄衫少女侧开脸,躲闪开祁星阑的视线,她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漉漉的,鼻尖也变得酸酸的,有些干涩地出声问:“真的?”
“我不喜欢骗人,”祁星阑点点头,看向黄衫女子的目光愈发明亮,有些赞许,也有感叹后生可畏,“你的确天赋异禀。”
说罢她有些好奇,好奇这位黄衫女子的画技是如何练就的,精湛到这种程度,将一个人的外貌甚至神态都刻画的如此生动,仅仅在单薄的纸面上,就可以如此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