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滤透下,天梯的光幽晦不明,四个人,悬浮上空,肢体僵硬,没大的动作,身子只随水流微晃,这场景,着实诡异。
易飒脑子里转得飞快:丁玉蝶“赔”进去了,这可不妙,于情于理,她都该把他给拽回来,不该丢下他;易萧出现了,虽说姐妹情淡漠,总不能当没看见,她还存了许多疑团,想向易萧求证呢;还有姜骏、姜孝广,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开金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只能硬着头皮跟下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紧张之下,手?忽然触到了胸前的手?机挂绳:水鬼下水,手?机都放在特制的密封袋里,防水,也能扛较大的水压,但毕竟电子设备,在非常规环境下,电池消耗会很快。
易飒赶紧端起来,想趁着电量还足,及时拍上两张:水鬼都有这习惯,所谓眼见为实,水下看到了什么,描述永远不及照片来得震撼,而且眼睛看东西会有主次,但镜头不会,忠实记录一切,事后回看时,往往能发现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才一端起来就发现,手?机不灵了。
倒不是没电,而是系统完全紊乱,屏幕上先是叠影重影、然后死机、图标乱跳,反正不正常就对了。
难道刚刚那股把丁玉蝶他们变成了水傀儡的力量,也同样影响到了电子设备?
易飒有诡异的直觉:这一切,没准也在祖师爷的设计当中。
他像个精准的玩家,在设局时,考虑到了应有的风险:
——你们想在水下安排一个水鬼跟踪记录吗?不可能,只要是水鬼,在这附近水中,问牌时,都会被影响、被控制;
——你们想安排其他人跟踪记录吗?也不可能,因为除了水鬼,其他人没这下水的天赋,只能望水兴叹;
——你们想用电子设备做延伸的“眼睛”跟踪记录吗?还是不可能,电子设备也会失灵。
……
祖师爷到底是什么来头?一切安排得这么缜密,又是为了什么呢?
正想着,上头有动静了。
姜骏领头,另三人跟随,已经出了水路天梯。
易飒反应极快,倏地上浮,拈住离得最近的一条天梯,拔出水鬼匕首,割下约略有三四米长,然后迅速对折打结成圈,紧追在那几人之后,猛踩几下水后,觑准方位,伸手一抡,跟套马似的,那道光圈套住了跟在最后的丁玉蝶。
四个人里,她跟他最熟,也只敢套他了。
得手?之后,易飒屏住呼吸——
很好,水傀儡果然是傀儡,无知无觉,也许只当是缠上了水草或者烂在水里的渔网,并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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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飒松了口气,回头招呼宗杭跟上。
宗杭姿势拙劣,狗刨着上来。
他从来也不会游泳,虽然能坐水,但游起来,纯属自我发挥,歪歪斜斜不说,四肢一起扑腾,动静还大。
这动静果然立刻惊动了易飒,她立马回头,横眉怒目,还伸手“剁”了他两下。
又挨剁了,宗杭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心?里头怪沮丧的:他当然知道追踪者要?魅影般无声无息,但没人训练过他啊……
易飒很快下来,胳膊挽住他的,宗杭只觉得一股大力一带,身子轻松被带出去了。
她居然挽着他!
宗杭觉得自己挨着她的那半边身子都木了,僵了会之后,才偷偷转头看她。
她离他这么近,发丝都会被水带着,拂到他脸边,有时候会有一两根,根梢划过他的脸,感觉特别清晰。
她在拨水。
她的姿势跟他以往见过的任何游泳教练的姿势都不一样,并不用很大力,身子如游鱼,只偶尔划臂一拨,就可以借水打力,再加上水里本就有的浮力,即便捎带上他这么一百四十多斤的分?量,也似乎根本就不费劲儿。
宗杭也想出点力,学着她的样子拨了一下。
易飒马上转头瞪他了,要?不是挽着他不方便,估计又要?开剁,那眼神他读懂了:你就歇着!别乱动!动了也是添乱!
宗杭蔫了,很真切地感受到了落后的耻辱。
以前,是无数次听到过“落后就要?挨打”这种话,但隔靴搔痒,没什么共鸣,再说了,他爸宗必胜一直是时代的弄潮儿,他坐在他爸奋蹄驰骋的大马车上,随处得人方便、关照,能落后到哪儿去?
现在不一样了,身处的环境、面对的人、遭遇的困境,都是从前所不能想象的:他不想当人累赘,尤其是易飒的累赘。
宗杭头一次有了上进的想法,这趟出水之后,他要?全面提升自己,他要?……
无意间抬眼,那股子奋发向?上的激越化作了激灵灵一个冷战。
那一行人,像传说中的水下赶尸,一个缀着一个,虽然也在划水,但肢体僵硬,真跟牵线没两样。
更瘆人的是,丁玉蝶身上套着的光圈发出黯淡的荧光,把前后笼成了卵圆形的光团,一行人罩着鬼气森森的光,无声前行,光团里有细小的悬浮物,有时还会掠过塑料袋一样的水下垃圾。
除了那团亮,周围一片死寂的暗黑,眼里滴的亮子也不管用了,只够他看到身侧的易飒。
宗杭高度紧张,明明现在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但心?跳的频率,估计已经能爆表了。
他几次回头去看,就怕近在肘边的黑暗里其实藏了什么东西,一直狞笑?尾随,又怕两人实际上已经被獠牙森森的怪物包围了,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
他握紧了下水前易飒塞给他的那柄水鬼匕首。
先顾眼前。
再上进的计划,能活着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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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飒紧盯着那光团,心?头疑虑越来越甚。
她不像宗杭那么想东想西,她一直在心里算着时间和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