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牌好像一个精神力极强的存在,能影响、甚至控制人的思维,在锁开?金汤时,暂时替代了水鬼的脑子,指挥着他们的一切行为。
易飒不置信地呢喃了句:“脑子?”
丁盘岭笑起来:“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昨晚也想着,这祖牌,会?不会?像是太岁的脑子?又觉得太荒唐了,现在看来,不是我一个人会?这么想啊——用祖牌的时候要贴住额头,还得在水里?用,可见特定的条件下,它是能控制人的行为的。”
没错,在壶口的金汤穴里?,丁玉蝶的一举一动,就是完全被控制的,只不过?有时间限制。
她继续往下看。
——金汤穴,息巢,尸体
——九六年,把人引往漂移地窟,第一批三姓异变
丁盘岭知道她看完了,又把纸接了回来:“做任何事,动机可以被掩饰、曲解,但是曾经干过什么,是实实在在的。它的确是安排了三?姓的传承、在水下建了息巢,又故意用翻锅这件事,把人引去了漂移地窟……”
易飒脑子里?灵光一闪:如?果祖牌真等同于太岁的脑子,三?姓又给它提供了耳目,那它想安排翻锅太容易了,只要在控制水傀儡的时候故意出错,或者进了金汤穴但取不出东西来,那就是翻锅!
这么一来,太岁的行为好像能大致理出个脉络来了。
易飒抽过一张还有空白的纸,在上头画了条直线,然后依次分段。
第一阶段,历时很久,长达上千年。两件事并行,一是创立三?姓,不断传承;二是完善金汤穴——金汤穴的规模,不像是一夜建成的。
第二阶段,是近百十年,它开?始安排翻锅,使得三?姓惶惶不安,开?始思谋着去找漂移地窟。
第三阶段,从九六年开?始,第一批进漂移地窟的人产生异变……
易飒的笔头在这里?顿了顿:“我猜太岁的本意,应该是想控制一批人,然后分派这批人进入息巢,去做接下来的事,但没想到的是,这批人出了事,被关进了窑厂。”
丁盘岭也是这想法:“最理想的情况是这批人皮相不变,里?子变了,这样既能瞒天过海,又能顺利行事。谁知道当场死了一批,异变了一批——这又暴露了它的一个劣势,虽然我还不知道它是怎么实施这种转变的,但它控制不好这种转变,只能听天由命,所以出来的成品参次不齐。”
而其后发生的所有故事,几乎都由此展开?,这秘密渐渐往外渗漏,欲盖弥彰,终于被慢慢揭开。
易飒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预言呢,不是说祖师爷给过?一个预言吗,接连翻锅的时候,也正是‘不羽而飞,不面而面,枯坐而知天下事,干戈未接祸连天’的时候,大家就应该转向漂移地窟求助了。”
丁盘岭说:“这个预言,三?姓内部口口相传,都说是祖师爷口占的,但较起真来,没法考证。你也知道,夏朝那个时候,是没文字记录的。”
“这次祠堂那边翻查资料,我特别让他们留意了,那头回复说,能翻到的最早关于这则预言的记录是宋朝时候的,明朝时候也提过?几笔。”
易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宋朝也是上千年前了啊。”
丁盘岭摇了摇头:“我记得我跟你提过?,唐朝的时候,有个叫袁天罡的,和?人合著过?一本很有名的书,叫《推背图》。”
“这个《推背图》,据说是奉唐太宗的命令,推算唐后两千余年间的国运,其中第五十六象有一句话,叫‘干戈未接祸连天’,是不是跟祖师爷口占的一模一样?还有一句,叫‘飞者非鸟’,觉不觉得跟‘不羽而飞’很类似?”
易飒没反应过?来:“祖师爷的预言,跟《推背图》撞了?”
丁盘岭苦笑:“飒飒,关键时刻,你脑子糊涂了,实际的文字记载,《推背图》是在先的。而且,流传至今的《推背图》是后人的精简整理版,据说最初问世的时候,里?头的大致时间节点都给出来了,当时的人唯恐泄露天机引起恐慌,才删除了时间和很多细节,只留下似是而非的谶言和?颂词。”
易飒愣了好大一会?。
——《推背图》在先,这则预言早就有了,源出袁天罡。
——但后来,三?姓内部流传的说法是:这是祖师爷口占的,这则预言应验的时候,就是翻锅的时候。
她试图去梳理一下:“太岁知道这则预言,也清楚这则预言应验的时间节点,那也就是说,翻锅的时间,它其实早就定好了?”
丁盘岭点头:“它有一个时间表,哪个时间段做什么事,好像都安排好了。”
易飒后背发凉:“那它想干嘛呢?金汤穴里?那么多尸体,肯定是要启用的——控制尸体复活,取代人类,成为新的统治者吗?”
丁盘岭失笑:“你们这些年轻人,电影看多了……取代人类对它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反正一切都还不好说,别急着下定论。我已经通知了丁玉蝶和易云巧,等他们来了,水鬼的人手足够之后,我要自己下一趟漂移地窟,希望到时候,能有新的发现。”
说着拿手揉了揉太阳穴,疲态尽现,又拢了拢桌上的资料。
这是谈话告一段落的表示了,易飒知趣地起身想走,目光及处,又站住了。
那些字纸拢起,她又看到了那本软面册子。
她忍不住,索性直说:“盘岭叔,这本册子里?,记的是什么啊?我记得我在丁叔办公室也看过?,到这儿你都带着,很重要啊?”
丁盘岭迟疑了一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你既然问起来了,也挺好的,我之前还想着,有些话,是得你去跟宗杭说。”
宗杭?
易飒心里?一惊,不觉就坐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不觉蜷起:“关宗杭什么事啊?”
丁盘岭把册子推过来:“这是我们对九六年那次生还的人做的身体症状观察记录,很遗憾,这批人都没活长。短的三?五年就死了,最长的是你姐姐,二十一年,但据长盛说,她身上已经有腐臭味了,这是死亡的先兆,也正是因为这个,长盛他们看守得松懈了,让她逃了出去。”
他盯着易飒翻开册子的手,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她几个手指的指尖正不协调地微颤。
“一般有谵妄征兆出现时,死亡就已经提上日程了,再严重一点的是流血,那种愈合的伤口,会?忽然不明不白流出血来,间隔时长不定,但次数会越来越多,同时伴随着毛发的枯萎,牙齿和指甲都会脱落,到最后身体出现腐臭味时,用刀子割都未必割得出血来,但越是这样,那些人就越要往身体里?去抓、割、找血,看到血还在流才安心……”
易飒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纸页上的字扭曲晃转,根本看不清。
只机械地去问:“那我姐姐从出现谵妄到身体有腐臭味……”
丁盘岭说:“三?四年吧,不到五年。”
易飒僵硬地笑笑,口齿都有些不利索了:“那……那我跟宗杭说什么?”
“他还好,前几个月才异变,而且看外表,情况比易萧要好得多,也许他能撑的时间更长,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有可能。但他有权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也该知道对比常人,他的生命会短许多。提前告诉他,他可以有个心理准备,未来更珍惜时间,多花点时间在更值得的事情上,不去追求没结果的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