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它一直有‘耳目’观察外界,应该很了解我们的社会现状,知道那?些?鬼神之说能唬得?住以?前的人,但现在站不住脚了,现在大家都讲科学,什么事都要调查研究,所以?它只能往这条路上走,再加上息巢里那?么多尸体,一般人对尸体又很忌讳,一个解释不好,就容易出问题。”
易飒插了句:“也能解释成外星人啊?”
丁盘岭摇头:“不一样,普通人还是会怕的。”
很多怪力乱神的事,一说是“人作祟”,大家就会觉得?坦然,可见从接受度上来说,人最能接受的,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是来自上一轮文?明的,而外星人,始终都是异类。
“其次就是,它是根据已泄露的一些?信息编的,所以?只能往这个方?向编。”
这一句,易飒没?听懂。
丁盘岭把那?本黑皮册子推出来:“你看过这本对吧?”
易飒点头,里头有异变的那?批人谵妄时说的话,还有易宝全画的图。
“你先看过鄱阳湖下的息巢,然后看到这本本子,心?里有了初步揣测,但缺乏佐证,最后壶口的经历和廊道里的那?两幅电脑图证明了这种推测,这才最终有了上一轮文?明的故事对吧?”
对啊,易飒还是有点迷糊。
丁盘岭点拨她:“你换个角度想一想,也许正?确的顺序是,息巢被你看到了,没?法抵赖,这本本子的信息也暴露了,没?法收回?,它只能据此编出了上一轮文?明的故事,为了使你深信不疑,所以?在壶口为你加深印象,添了那?两张电脑图呢?”
“关键在于顺序。它不是异想天开要编出一个关于上一轮文?明的故事的,而是黑皮册子里记录的都是真的,只不过当时没?人能看得?懂,但息巢这部分秘密泄露之后,两相结合,有人可能会据此推导出正?确的方?向,所以?它先下手为强,抢先抛出一个故事把水搅浑,这个故事得?符合两个条件:既能遮掩真相,又能合理?解释黑皮册子和息巢的存在。”
“否则你回?想一下,真是上一轮文?明和人工智能的话,大家都能接受,还颇为欢迎,这秘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姜骏有什么必要非得?把你姐姐给杀了?”
易飒脑子里轰的一声。
确实?。
当时宗杭和丁玉蝶临时起意?,想把易萧也带出息巢,姜骏暴起,拼死?阻止,还残忍咬开了易萧的喉咙——如果真是为了遮掩上一轮文?明这种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唯一的可能是,易萧知道的秘密,并不是这个,而姜骏怕易萧出去了之后泄露真相,所以?痛下杀手。
难怪姜骏被绑起来的时候,笑得?还挺欢畅的:他任务达成,守住了真相。
丁盘岭拿笔头点了点DE段,把话题又拉回?来:“第四阶段,壶口的金汤穴,它巩固了这个假象,通过给你塞更多的碎片场景、也利用了丁玉蝶,自以?为可以?把这件事坐实?了。”
易飒脸一红。
当时她确实?以?为一切水落石出了,还兴奋地嚷嚷过“解放了”,原来正?中对方?下怀。
她半是拍马屁半是发自肺腑:“幸亏盘岭叔你脑子厉害,一步步的,又把盘给翻回?来了,我要几辈子才能像你这么聪明啊?”
丁盘岭失笑:“年轻人不要太贪心?,皮肤水滑,精力无穷,大把时间,还要一个老人家几十年风风雨雨才锤炼出来的心?智,好处都你占了……”
他及时刹住了口,因为忽然想起,易飒已经没?有大把时间了。
易飒的注意?力却还在这张行为图上,她指向线段的EF段:“这是第五阶段,再下漂移地窟?”
丁盘岭循向看过去:“我们突破得?还算比较快,相信它也有点疲于应付,这一次,算是终于露了真身了。但你看到的,依然只是表象,一堆肉块说明不了什么,肉块不是秘密,所以?我还是觉得?,三下漂移地窟很有必要,易云巧还在路上,等她也到了,人手齐了,我就可以?再安排了。”
易飒犹豫了一下:“盘岭叔,别让别人瞎着眼拼命,我觉得?整件事,你还是跟云巧姑姑和丁玉蝶说一下比较好,不过我的部分,你就别提了,我不需要多两个人拿看死?人的眼光看我。”
丁盘岭有些?恻然:“飒飒,其实?你的情况跟易萧又不同,光从外表来说,你几乎就没?改变,也许能活得?更久一点。”
易飒咯咯笑起来:“更久点?一年?还是两年?小气吧啦的,没?意?思,我也不稀罕。”
她拈起那?张图看,行为图,五段线段,上下左右都已经写得?密密麻麻,原本云里雾里的事,经过这么条分缕析,忽然清晰明透起来——“分析”真是件挺可怕的事,这世上所有人、所有物,大概都经不住这样细细碾磨、拿放大镜寸寸观瞻。
人或事之所以?神秘,是因为云遮雾罩,不露真颜,真的全天24小时在聚光灯下暴晒,说不定大众连瞅一眼都觉得?累着了眼睛。
易飒喃喃:“它到底是什么,又想干什么呢?取代人类、占领地球、称霸全世界吗?”
丁盘岭呵呵笑起来:“它连我们三姓的关都没?过,还想称霸全世界呢?我相信它的目的不是这个,因为你通观这五个阶段,可以?发现它的攻防特点。”
“还有攻防特点?”
“你如果把它比作行军布阵的话,从头到尾,它都是‘守’势,从来没?有哪个阶段,它是在咄咄逼人地进攻的,各种诡诈、掩饰、藏、骗,还是那?句话,这是弱者的典型特征,它拼着命的,不想让自己?的秘密暴露。”
所以?,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脑子里有一线光亮闪过,易飒蓦地身子一僵:“盘岭叔,我们都是它的耳目,如果它看得?到,也听得?到,那?我们现在说的、做的、看的,它不是……全知道了?”
丁盘岭说:“是啊,全知道了。”
他的目光绕过易飒,停留在灯下、无人的空处,真正?的隔空叫阵:“都走到这一步了,再遮遮掩掩也没?意?义了,不如亮底牌吧,折腾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