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程让的自信心全面崩塌。
监控视频里,焦软翻开了补充协议的最后一页,低头在上面签字。
这小财迷!她居然同意了。
孙固按照程让的意思,比他规定的时间还迟了两天。结果,律师见到焦软后,程让醒了。
律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了,给孙固来了一句:“焦小姐已经签字啦。”
孙固气急败坏道:“早看到了!你赶紧回公司。”他感觉自己的饭碗保不住了。
程让瞥一眼孙固,面无表情道:“你急什么?签了字,不去办理,协议不生效,这婚也离不了。”
“是是是。”万一焦小姐拿去办,可不就生效了么。孙固不敢说这话。
他不急,他急什么。又不是他老婆。
倒是老板,口口声声说不急,脸都绿了。
孙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焦软的性格,除了做公益比较上?心,其他的一向?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这种事儿她八成懒得去弄。他担惊受怕是因为,焦软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以孙固多年的经验判断,程总最近的脾气不会?好了。
程让本来就脸色苍白,冷着脸的样子,更像一座冷死人的冰山。“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他一开口,病房里的温度成零下十度了。
“行。”孙固赶紧逃跑。
医生很尽责,没有同意这位病人的无理要求。这才?动完手?术第二天呢。强行留下他再观察几天,才?肯放人出院。
*
明时节每天按时来探望程让。
程让嫌弃:“你怎么天天这个点来?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明时节看了看他的脸:“虽然你长得不错,但我太太更符合我的审美。”
程让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你太太知道?”
“知道。”明时节垂睫,手?指在聊天框输入内容。
程让吩咐孙固摇起病床,侧躺着:“她跟嘤嘤关系不错,最近还有合作。你叫她帮我保守秘密,谢了。”
明时节:“不叫。”
“?”程让不满道:“明天别来了,我不想看到你这张面瘫脸。”
“我也不想跟冰山对话。”明时节认真阅读编辑框里的内容。他说的笑话,好像总是不那么好笑,而且还总惹人跟他急。可能是国语表达能力的不足。
他不和?他开玩笑了,手?指点击发送:“明天见。”
“别见了。”程让有点受不了这人,每天下午两点半准时来烦他。问东问西,普通话又不标准,搞得两人关系极度诡异。
明时节说:“我太太关心你的情况,如果问起,我答不上?,她会不高兴。”
程让:“妻奴。”
明时节:“你不让我妹来看你,是怕她在你面前哭,怕她伤心。”
程让:“所以?”
明时节:“你也是妻奴。”
“……”
“以前是妹控,现在是妻奴。这话我太太说的。”
“……”程让想打人,可惜手?臂抬不起来:“明天下午两点半我要打针,你别来了。”
“我来不来探病,取决于我太太问不问起你的伤势。”
“明时节。”
“病人,不要动怒。我的本意是不想来,甚至还有点吃醋。”
程让侧躺在病床上?,左手挂着绷带,被高高吊起,脑袋悬空挂在床沿边,表情高冷:“我心里只有焦嘤嘤。”
“我回家。”
“不送。”
“明天见。”
“别来了。”
病房门关上。
程让叫孙固点开投影:“把他刚才?打的小报告放大给我看看。”别回头被焦嘤嘤知道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圆。
孙固放大图片。
虽然模糊,但基本能看清内容。
除了外伤情况,包括程让的表情动作跟打的什么针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有一句结束语:程让这人职业病,常住的地方会装监控。我们的这段对话很可能已经被他看到,你不要生气?。
孙固在心里啧啧称奇。这给老婆打小报告的能力,比他写企划书的格式还牛逼。
*
程让“出差”的第十五天,回了婚房。
焦软听见门把声响,猛地转头望去。
看到那个正装禁欲的男人,她收回目光,没有跟他打招呼。
焦软低垂着眼。几秒后,一双黑色皮鞋入了她的视线。
“换鞋,别踩脏我地板。”
头顶响起男人清淡的声音:“你的地板不都是我在擦。”
焦软抬眼打量他。他好像瘦了一点,五官轮廓更冷俊立体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的脸色瞧着有点苍白,不过他皮肤本来就冷白。平时都是衣襟紧闭,今天衬衫最上?那颗纽扣松着,多了一些随性。
还是帅得那么让人心烦。
焦软放宽了心,合上?笔电往房间走。赌气?的意图很明显,生怕太隐晦他就看不出来。
焦软知道这样很幼稚,可是“被离婚”,还是拿她曾经拟的那份协议来打她脸。她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嘤嘤。”程让叫住她。
焦软:“程总有何贵干?”
程让从外套兜拿出首饰盒:“礼物。”
他只要出差,就会给焦软带礼物。这是多年来的习惯。要是突然没带,会?惹她怀疑他没去纽约。
是一条粉钻项链。这种切割和克数,市面上买不到,只能是拍下来找品牌商加工。程让每次给她带的礼物都是精挑细选,从来都没有应付过。
他其实也……有把她当妻子看待的吧?
“……”
什么跟什么!她为什么要帮一个找她离婚的男人找借口?
焦软收了礼物,也没给程让好脸色。道了声谢,就转身回房间。
程让:“停。过来,让我看看。”
焦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又觉得自己这也太听话了点儿。
像个见不到老公就乱发脾气的小怨妇。
她能是那种类型?
小怨妇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要当母老虎!
焦软转头,凶巴巴:“干嘛。”
程让看向?她。她凶起来其实没有什么威慑力,唇角向?下拉耸着,看着有些委屈,极力塑造自己骄傲的凶态,瞪圆一双大眼睛,反而软乎乎的可爱。
程让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平息在这张生动有趣的脸蛋上?。
他扯了下唇角,手?指卷起她的发梢,凤眸微微挑起:“说说,怎么不高兴?”
焦软没想到他会?突然跟她掰头扯头发。
刚收了他的礼物,拿人手?短,她也不好意思跳起来扯他头发。
为了这一头秀发,她不得不往他那边靠:“程让你打架就打架,不许扯头发。”
程让放过了她的头发,改捏她的脸:“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他指的是,她签字的事情?
焦软揉了揉被他捏疼的脸颊,背过身去,傲气道:“你自己要去跟人私奔,净身出户也是你主动提的,我总不好意思跟你客气吧?反正这钱,我不会?退。”
身后一直没有动静。
焦软扭头,发现程让气色突然变得很差,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她急了,上?去扶他坐下:“喂,你这人怎么吵架还内伤?我又没打你,不就是占了你的家产。”
程让倚在沙发上?,掀起眼皮侧头看她,目光幽沉缱绻。
焦软被他看得不自在,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我太美了。”
程让别开眼:“瘦了,丑死了。”脸蛋都小了一圈,镜头的膨胀感骗了他。她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幸好他还活着,要不然谁能伺候她这娇气?的胃。
听了这话,焦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差点气得跳起来。她酸溜溜道:“你那王同学丰满,又大又白,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你找人家去。”
焦软查过程让的行程,确实是半个月前飞往肯尼迪国际机场。
那位王茜媞同学,也的确在当日班机抵达的时间去接过机。
她越想越气?,转身回房间摔上?了门。
夜里。
焦软时不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压得很低。
隔间是随便买的普通材质,隔音效果奇差无比。她耳朵贴到木板上,仔细聆听。
那低喘声更清晰了。
焦软掀开被子,缓缓站起来。她蹑手?蹑脚,趴到隔板上。踮起脚尖,悄悄探头朝里望。
壁灯光线幽暗,却也足矣看清室内的一切。
程让躺在沙发上?。几乎是她冒头的瞬间,他立刻就捕捉到她的脸。
四目相对。
焦软吓得立刻缩回脑袋,又觉得这样太怂了。她底气?不足,强行摆出理直气壮的姿态:“你别以为我在看你哦,我是想看看——”她胡乱找了个借口:“想看,方不方便上?厕所。”
隔壁没了声儿。
焦软再探头过去。
程让目光深邃,声音却极淡:“上?。上?完赶紧睡觉。”
焦软装模作样地走进洗手?间。
她坐在马桶上发呆。
其实她根本就没在那份协议书上?签字。她签字的是她这一份,给离婚律师的那一份,她画的是一只狗。
那律师不知道在焦灼什么,生怕她打他,看都没看,拿了文件就跑出去打电话。他之后核对文件肯定会?发现的。可是几天过去了,那家伙也没来找她补签,甚至电话都没给她打一个。
要说这事儿是假的吧,程让又确确实实对她冷淡了。去出差之前,他特别喜欢亲她,一天拉着她亲个不停。下班回家就会?和?她拥抱。
他今天没有抱她。
这个态度,确实像想离婚。
可是,以程让冷静的性格,怎么可能做出那么离谱的事?从小到大他身边一个女生都没有,突然之间就爱到失去自我,爱到愿意放弃一切净身出户也要跟人私奔。
焦软不信。
她现在就是茫然。不知道程让在玩什么把戏,她有点暴躁。
他那天明明豁出性命救她,还说他的一切都是她的,还说过爱她的。
这人一向?言出必行,不轻易做任何承诺。这一次怎么言而无信!
焦软心里藏不住事,窝火得打开花洒冲了个热水澡降火。
她生气?地踢开门,走到程让身边,盯着他的大长腿。
程让也垂眼看着她,像是很疑惑她怎么大晚上?的跑来洗澡。
他今天居然没给她使绊子?
焦软不爽了,扯开他的毯子,霸道地挤过去:“我要跟你睡。”
程让身体僵了一瞬,蹙眉说:“沙发太小,睡不下。”
焦软侧头盯着他,默了默:“那你跟我出去睡。”
他绝对有事儿瞒着她。她一定要弄清楚。
程让侧头看了她两秒,冷淡道:“我不跟女人睡觉。”
焦软火大:“那你搂着我亲又算什么?你还——你还亲我脚了,全身都亲了,还说是为女王陛下服务,你全都忘了?”
她一鼓作气?,说完又有点羞耻。
程让侧躺着,焦软看不见他的表情。
三秒后。
他语调散漫,讥诮道:“签字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么?焦嘤嘤。”
他是真没看见那份协议?那律师该不会?是个套牌的吧?焦软推了推程让的肩。
程让像是吃痛,倒抽一口气。
焦软怪异地看着他,正想问他是不是受伤了,被他突然翻过来压住。
程让掐着她的下颚,覆上?她嘴唇。
被熟悉的清冽气息包围,焦软一瞬沉沦,也忘了要说的话。
程让撬开她的牙齿,在她口中肆吮。像是期盼已久,忍无可忍。又像是想向她证明什么。有些刻意的粗暴。
焦软被他修长的手?指弄得稀里糊涂。眩晕之际,耳畔响起男人轻淡的声音:“满意了没?”
“什、什么?”她双眼迷离,有点茫然。
程让收回手?,再也不看她一眼:“舒服了就出去。”
焦软瞬间明白了。
她刚洗完澡,就跑来说要跟他睡。那行为,好像确实引人遐想。所以他尽职尽责地履行完夫妻义务,就不耐烦地赶她出去。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温情的小火苗顷刻间破灭。
焦软坐起来,用力擦着嘴,摆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出去就出去,谁稀罕你这破沙发!你找的那什么律师,一点都不靠谱。”
提到这个事,程让就想掐死这没心没肺的小破孩。
他调整呼吸,后悔刚才?的情不自禁。冲动的代价,是钻心的疼。
程让忍着伤口剧痛,盯着她绯红的侧脸,问:“怎么?”
他这淡漠的态度,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柔情。焦软用后脑勺对着翻脸无情的男人,愤愤道:“这么多天了,他还没发现,我签的是只狗吗。”
程让:“……”那份协议,他没看。免得看了动气,影响伤口愈合。
焦软捡起掉到地上的毯子,砸向躺沙发上?的男人。
程让接住了。
焦软把挂在手臂上?的肩带扯回去,没好气?道:“瞧你那病弱的样子,才?服务十分钟就虚成这样。盖上?。”
程让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焦软正好捕捉到他这个眼神,差点以为自己欺负了他。
程让盖上?毯子,侧头哂笑道:“十分钟就不行了,还敢跟头小狮子一样凶。”
“……”焦软耳根发烫。
程让垂睫盯着她:“你,没签字?”
“签了!签的你这只狗。”焦软抬脚往沙发上?重重地踹了一下,似乎还不解气,边走边骂:“你已经服务过我了,想离婚去找小三,你休想!你——”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记得刷牙!”
门板碰地一声关上,隔壁传来拉门帘的声音。
程让黑眸染光,唇角轻轻上?扬。
这久违的小暴脾气。
她得有两年零六个月没有在他面前撒泼了。他昏迷那几天,对此心心念念。
程让刷完牙,洗了手?,躺回沙发里,拇指指腹蹭过嘴角,眸色暗了暗,似是在回味。
他对着隔间门板喊:“焦嘤嘤。”
“死了!”
程让轻笑,无声地道了句:“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程让:老婆吃醋骂我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