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敖广一听敖丙回来了,当即激动地迎了出来,见到他,不由喜上眉梢,“丙丙!你回来了!”
“父王!”敖丙一见敖广,便扑了上来,扑到了敖广怀里。敖广接着他,喜不自禁,“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儿回来了!”
“父王,我很想你!”敖丙在他怀里娇滴滴道。
敖丙如今成年了,倒惯会撒娇了。敖广很吃他这一套,喜得不知怎么好,揽了他往龙宫里去,道:“乖,回家了。”
敖丙便跟敖广一起进去了,那门口虾兵蟹将面面相觑,还真是三太子回来了!
敖广回到龙宫当即吩咐下去整一桌丰盛酒菜来,三太子回来了!敖广恨不得把自己儿子回来之事广而告之,让整个东海都知道。
敖广拉了敖丙道:“丙丙,此番回来要在龙宫住下么?你的寝宫一直保持原样呢。”
敖丙看着父王殷殷期盼的眼神,深受感动,但他下来亦不能久呆,道:“住一晚,便要回去了。”
敖广听说只住一晚,并不满足,但如今敖丙在天界供职,回来一趟恐怕也不易,当下唯有叹息,道:“若不是当初那李靖伤了你性命,为父也不愿让你上天去,受天界差遣,哪得在东海自由……”
“父王,”敖丙靠在他怀中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现在也很好啊。”
敖广抱着他道:“父王上天时看到那李靖了,如今当得个什么托塔天王,在玉帝跟前效命,父王每每看到他,都恨不得亲手结果了他!我说当初玉帝为何留着他,还替他说情,敢情是为了留给自己用呢!”
敖广说起李靖就愤愤不平,“想想从前咱们妖族何等荣耀、何等尊贵!但自巫妖大战之后,巫族妖族几乎绝迹,世风日下,竟给这帮后起之人崛起了,如今倒把咱们欺负了去!若是你父帝在时,你也是天界太子了,何至于如此……”敖广想到帝俊,心头涌上酸楚。眼看一百年之约也过了,他在哪呢!又白白诓骗了他一百年!
“父王……”敖丙抬头看他,安慰他道:“我真的很好。真的。父王不用为我担心,我在天上过得很好。”
“嗯,那就好。”敖广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对着这张脸,想着那个未归之人。
“父王!”正在此时,敖甲敖乙回来了,喊了一声敖广,见到敖丙又激动地喊了一声:“丙丙,你回来了!”
父子俩一同看过去,见了敖甲敖乙,敖丙连忙迎上去,喊了一声:“大哥!二哥!”
敖甲敖乙都一百多年没见过敖丙了,一时也很激动,有许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互相瞧着看。三兄弟都成熟了不少,敖甲威风凛凛,敖乙英明神武,敖丙聪慧玲珑,敖广瞧着三个出息的儿子,龙心甚慰。
敖广对他们道:“都别傻站着了,快坐下,一起为丙丙接风洗尘吧。”
一桌丰盛的酒菜在敖广寝宫摆上,父子四个坐下。
席间敖丙拿出了一壶玉露琼浆,孝敬父王兄长。敖广玉露琼浆喝过不少,但没喝过敖丙孝敬的,那意义自然非同一般,敖广喜笑颜开,道:“丙丙长大了,知道要带酒孝敬父王了。”
敖丙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别人送我的,我不喝酒,又没什么可带,回来便捎带上了。”
敖甲道:“这天宫的酒,我们还未喝过呢!敖乙,咱们一块尝尝!”
敖乙接过了酒壶都给满上,举了酒杯,道:“父王,大哥,丙丙!来来来,一起来碰杯!”
四个碰了杯,敖广敖甲敖乙豪爽地一仰而尽,敖广喝了之后,看着空酒杯,咂摸着嘴,赞赏地道:“好酒!”
敖丙也抿了一小口,香是香,就是有点辛辣,敖丙不由撇了撇嘴,敖广见了,哈哈大笑,道:“丙丙喝不惯吧!这酒有后劲,喝不惯不要喝那么多,敖甲敖乙你们也是,喝一杯得了!”
敖乙听了,打趣道:“我知道父王是想留给自己喝,才叫我们喝一杯得了。”
敖甲看了敖乙一眼,也笑了,“父王都喝成酒中仙了,见了酒哪里走得动路。你看破不说破,何苦在丙丙面前戳父王脊梁骨。”
敖广瞪了那俩儿子一眼,道:“你们两个不要乱说,父王几时喝成酒中仙了?”
敖乙道:“大哥说了不要在丙丙面前戳您脊梁骨,咱们吃菜吃菜,丙丙,吃啊,别太见外,回家了。”
敖甲道:“父王,今日高兴,我再陪您喝一杯。”
敖甲说着给他满了一杯,给自己也满了一杯,两个喝了起来。敖乙倒不理他们,招呼敖丙吃菜。
敖丙又一次被感动着,亲情便是如此奇妙的东西,从前敖丙由于自卑,对父王和兄长亲而不腻,彼此之间有些隔阂,事到如今,那些纠结的东西俱都烟消云散了,他感受到的是从未变过的父子亲情、手足之情。
敖广虽好酒,但还记得让敖丙吃了饭早点休息,这千里迢迢从天上下来,一定很疲乏了。
敖丙也是有些乏意,又兼喝了酒,不久之后就熏熏然了。敖乙见他醉了,不由道:“我扶你回寝宫吧。早点歇了。”
“嗯。”敖丙应着,跟父王告了退,便被敖乙扶着回寝宫了。
敖广和敖甲看着他们离开,两个顿时沉默了下来。
敖甲问敖广,“丙丙在龙宫待多久?”
敖广道:“就待一个晚上。”
敖甲道:“如此着急么?”
敖广道:“如今他受天界管束,也不得那么自由了。”敖广说着又将杯中酒一仰而尽,杯子啪地拍在桌上,道:“可恨的是,那杀死他的李靖如今在玉帝跟前受宠呢!”
敖甲道:“怎会这样?”
敖广道:“为父心头之恨难消,但又无法,甚是苦闷!当时你们都还小,为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丙丙,只得听从那玉帝的,让丙丙上天受封,好歹救回他一命。可如今,为父看到那李靖威风,心里竟觉憋屈得很,凭什么他一个凶手可以逍遥法外!”
敖甲道:“若是父王不愿,不如仍让丙丙回来?”
敖广道:“此事不会如此简单的,说不定那玉帝还怕东海不服管教,正好借丙丙来拿捏为父呢!此事跟送个人质到天界有何分别?”
“……”敖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百年,很多事敖甲自己也能看明白了,也能站在父亲的位置考虑问题了,正是因为明白干系重大,更不敢轻举妄动。
敖广继续道:“丙丙若觉得幸福,为父心中还好受些。就怕他在上面过得不好,为父真是愧对他了。”
敖甲劝慰敖广,道:“事情也许并没如此糟糕,不如多问问丙丙的想法。”
敖广叹了口气,道:“丙丙心思深沉,就怕他为了宽慰为父,说自己过得好。谁不知那天上根本没什么自由可言,好得到哪里去呢?”
敖广心中苦闷,不由又多喝了几杯。敖广此刻就感觉自己孤儿寡母受尽外人欺负,若是帝俊仍在天庭做他的天帝,谁敢来欺负他们呢!帝俊就会欺负他一个,三个孩儿一定会受他庇护。敖广想到帝俊,更是烦闷,他还等得到他回来么?等等等,敖广一直在等,他都等了一万三千年了!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那种等不来一个人,又牵肠挂肚的感觉实在令他难受!
敖广不停地喝,敖甲担忧地看着他,劝道:“父王,少喝些吧。”敖甲虽不赞成他喝酒,但并不敢真去夺酒杯。敖广的威严还是在的。
敖甲这么多年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他是离父亲最近的那个,也是最像敖广的,他懂得敖广的压力和苦闷,也懂得他在借酒浇愁。从前他们年纪小,父亲以一己之力努力庇护他们,他是如此的强大又温柔。现在他们长大了,仍然让他不放心,让他操心不已。一百年了,他身旁从未有一个谁和他一起分担,他是如此的孤独寂寞。别的都还可帮他,唯有这份孤独寂寞是作为儿子无法替他分担的。敖甲知道他在等那个人。但那个人迟迟未归。
敖甲比谁都盼望父王能幸福,因为父王真的太苦了。敖甲有时想到父王如此凄苦,都忍不住泪目。
“行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敖广饮尽杯中酒,对他道。
“我再陪您一会儿吧。”敖甲道。
“陪什么,”敖广自斟自饮,道:“你若是寂寞了,也该讨个媳妇了。”
“啊,”敖甲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这……不着急的……”
敖广道:“人间有句话叫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娶个媳妇东海也热闹些,很多事也有人为你分担。”
敖甲道:“敖乙也帮我分担着呢。”
敖广道:“敖乙也能帮你暖床?”
敖甲道:……
敖乙这时跨进门来,刚好听到这一句,不由乐了,看向敖甲道:“大哥,你需要我暖床啊,早说啊,我这边自荐枕席。”
敖甲道:“滚。”
“哦,对了,”敖广看向敖乙,道:“你们一个年纪,敖乙,你也该考虑考虑了。”
“考虑什么?”敖乙不明所以。
敖甲帮着答:“考虑娶媳妇。”
“咳!”敖乙尴尬地咳嗽了声,道:“这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我感觉我还没长大呢。”
敖广道:“娶了媳妇就长大了。你俩平日里也别只顾着忙政务了,多跟其他三海走动走动,看哪家公主合适,西海那位小公主如何,西海龙王的掌上明珠,她满月酒你们还一起去喝过呢。”
敖甲敖乙一听便坐立难安,生怕父王立刻叫他们娶那位黑不溜秋的西海公主,敖甲看向敖乙,甩锅道:“这个嘛,我看敖乙好像对人家有些意思。”
“谁说的!”敖乙听了,立刻反驳:“大哥有意思倒是真的,若要成亲,自然是大哥先成了。历来都是长子先娶。”
敖甲道:“这话就不对了,哪有这规矩,若是我终身不娶,难不成你也不娶么?那咱东海不是要绝后了?”
敖乙道:“还有丙丙啊……”
敖广道:“丙丙在天界别想了。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别让父王这么操心了。看中了哪家姑娘,只管跟父王说,父王去提亲。前提是水族的,凡人不要想。”
敖甲道:“父王,我看此事慢慢来,还不用如此着急,敖乙,你说是吧?”
敖乙点头如捣蒜,“对对对,父王,不用如此着急。”
敖广看着他俩,叹了口气,道:“父王也不知当初有没有做错,叫你们帮着处理政务,倒让你们错过了许多玩乐时间。如今娶个媳妇也跟例行公事似的。”
“父王,”敖乙忍不住道:“父王不也是一万多岁了才有的我们吗?我们现今才一百岁,着什么急啊?”
敖甲一听,忙朝敖乙递眼神,让他别说了。敖乙见了,便闭了嘴。
敖广又喝了一杯酒,他经常喝酒,酒量也是惊人了,不轻易醉。敖广道:“是啊,你们才一百岁,是不用如此着急。可父王,不知还能守护你们到几时……如果能和其他三海联姻,父王也可安心些。”
“父王,”敖甲看着他,道:“我们已经长大了,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敖广听了,很想笑,一百岁,算什么长大呢,自己从前一千岁还未觉得长大,仍是毛头小子一个,一百岁看着还稚嫩得很呐!看来还是自己太着急了。
“行吧,此事再说吧。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敖广对他们道。
敖甲敖乙听了,对视了一眼,只得起身告退。
敖甲敖乙走后,整座宫殿霎时便剩了敖广孤零零一个,甚是寂寞,他自斟自饮着,想着从前一些事。有些事想明白了,有些事仍未想明白。
敖乙从父王宫中出来,便问敖甲:“大哥,父王怎的忽然提起让咱们娶媳妇的事了?”
敖甲道:“我怎么知道,他让我回去休息,我说留下来陪他,他就说我寂寞了,该娶个媳妇了。”
敖乙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大哥,真有你的,那你是真寂寞还是假寂寞啊?”
“什么真寂寞假寂寞,”敖甲白了他一眼,“难道你看不出来寂寞的是父王么?”
敖乙道:“父王寂寞么?”
敖甲道:“你瞎啊,不寂寞能喝那么多酒?一百年是不是过去了,那个父帝是不是说一百年后回来找父王,现今人呢?”
敖乙一经提醒,这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个事啊,那怎么办呢?万一那个父帝说话不算数,不回来了可怎么好?咱们劝父王娶个后妈?”
“啊,有了,咱们帮父王一把吧!”敖甲激动地抓了敖乙,道:“当真娶一个回来!”
“你说真的?”敖乙有些不敢相信,“你说娶就娶啊?父王能答应吗?”
“咱们回寝宫说,”敖甲当下揽了他,两个回了敖甲寝宫,敖甲道:“不是父王娶,是咱俩娶,但对外宣称是东海龙王娶亲,逼他现身。他若是在意父王,一定会赶回来的,他若是不在意,父王也没什么损失。至多咱们以后多劝父王看开点。”
“咱俩娶?你开什么玩笑!要娶你娶,我可不娶!我还没玩够呢!”敖乙当即就不同意。
敖甲道:“我的意思是,咱俩接下来好好物色,谁看上谁先娶,又不是非逼着你娶。两个的几率大些,是不是?”
敖乙道:“那也是你先娶!”
敖甲见他实在抗拒,只得道:“好吧好吧,我自己物色,娶媳妇嘛,什么大不了的。”
敖乙道:“大哥,你真豁得出去啊?”
敖甲道:“也不是随便娶,当然是得找个合心意的。就算不是为了父王,为了东海的利益,咱们也得搞一个政治联姻,巩固一下东海的地位。现在也不是没得选择。还是可以自己挑一个的。”
敖乙打趣他道:“那你愿意娶黑黑的西海公主么?”
敖甲白了他一眼,“我就不能娶北海公主或者南海公主吗?又不是非得西海公主。”
敖乙道:“反正随便你了,大哥既然要物□□的话,接下来的人情往来你去吧,好好给咱物色一个大嫂回来,东海的政务你不用操心了,我帮你看着。”
敖甲道:“那行吧。东海就暂时交给你了。”
“放心吧。”敖乙笑了下,他真是打从心底里佩服这大哥,说干就干啊,简直不给自己留活路!连婚姻大事都能如此理智,希望他到时真能娶一位贤惠的大嫂回来吧。
接下来敖甲真一心物色合心意的女子去了。
敖广在寝宫中喝到半夜,喝得醉醺醺,心里难受得很,不由行出宫来,下意识往敖丙寝宫去。
敖广行到敖丙寝宫,在外头呆愣愣看了半晌。初时他以为敖丙是帝俊转生,但又身为自己儿子,敖广每每看到他,都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生怕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敖广不由对敖丙态度转冷。之后敖丙就和他产生了隔阂。一旦产生隔阂,无论多少年都无法消除。
这么多年,敖丙不愿回东海来,也是有敖广自己的原因。敖广面对敖丙,仍是有愧。如今敖广已别无所求,只希望这幺儿能够获得幸福,在天上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