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殿下,您昨个才回来,这么一大早就来看练兵场?”
一声响亮的高喝从台阶处传来。
拓跋嗣未抬眸,依旧紧紧注视着台下,此刻正演练到方阵的部分。
动作划一,步伐整齐,反应迅速。
还算不错。
拓跋嗣抬眼。
长孙嵩噙着丝笑意。
“瞧着,让你等会看看这批新兵。里面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拓跋嗣没有什么表情,继续盯着台下,眼底有着锋利的审视。
做完了方阵部分,木兰迅速归队,后背隐约渗出了些?湿汗。
等会便?是弓箭部分,她昨夜又练了会,是比先前有了很大进步,甚至还可以拿到十环。
望稍后别出太大的错才是。
木兰领完了箭筒,排在队伍的后面。
前面的一队整齐站在位置上,因令发?箭。
木兰看着前面的箭雨,所有的人都是面容严肃,蓄势待发?。
耳边还回荡着其他营的号令声。
突然木兰抬眼,不自觉看向沙城几?十仗的高墙。
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渺小,隔着一面墙,或许下一刻就要面对生死。曾经的她不过是无名之处的一个普通人,如今却在此处成为?了一名为?国杀敌的战士。
“九营准备!”
一声高喝唤醒了木兰,木兰重新定?神。
抽出箭羽,左臂高举,木兰感?受到了来自弓绳的一股巨大抗拒力。
木兰咬牙,回忆着昨夜将军交给她的技巧,仿佛他低沉的嗓音还在耳边。
原本?慌乱的内心突然慢慢沉静了下来,像是一片羽毛静静落入了湖面上。
“射箭!”
嗖的一声,木兰松手。
此时一股冷风吹来,吹动木兰脸侧的碎发?,木兰唇角勾起了丝笑意。
九环!
接下来的一切都十分顺理。
记录的官吏走到她的面前,数了数环数,多看了眼她。
“木兰!箭术优!”
话落便?走向下一个。
木兰静静站着,神色平淡。
先前嘲笑她的张冲看到她的靶子,不禁暗惊。
明明前几?日连箭术差成那样,今日竟比他还要多上几?环!
拓跋嗣视线落在射箭场,看到一个靶子上几?乎未偏离红心多少?,顺着看过去。
只见那人迎风而立,透明皎洁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染成了琥珀色,熟悉的面孔与脑海之中的记忆重合。
拓跋嗣眼瞳猛然缩紧,只听此时身旁的长孙嵩笑道:“就是这小子,倒是个好苗子,照我看他就是个天生当兵的料子。”
一片震惊后,拓跋嗣按耐住胸口的翻涌,“他叫什么?”
长孙嵩稀奇了声,盯着他揶揄:“这可是你第一次在我这打听人?”
随后神色紧张起来。“殿下不会是想?要挖墙脚吧。先说?好这可是我先发?现的。”
拓跋嗣视线垂下,唇角微翘,袖下的手不时摩挲着玉扳指倒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不说?罢了。是个什么料子到了战场才知道。”
说?罢便?转身离去。
长孙嵩瞧着他背影,不禁琢磨,不会是生气了吧?
拓跋嗣自然不会生气,回了营长后传召监军,将清河郡一片的点?名册拿来。
细长的指尖翻开蓝皮册子,密密麻麻的名字从眼前飞快掠过。
他像是要确认什么,来回的翻页声暴漏了他的一丝急切。
终于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候,拓跋嗣指尖顿住,盯着那簿子仿佛定?了许久。
她真的来了!为?何要来?战场非痛儿戏,踏进了这沙城便?如同把一只脚迈进了死亡。
他记得她家是田户,有自己的田地,并不用?参军。
或是她又在为?谁犯蠢?
拓跋嗣轻哧一声,倒是给身侧立着的何正吓得不轻。
何正跪地,抬眼小心翼翼道:“都督,可是觉得哪出了差错?”
又听啪的一声,那厚厚的簿子被阖上。
“清河郡的所有应召者,是你当的监军?”
何正沉默了片刻,掌心泌出些?汗。
太子处事他也有所耳闻,手段阴狠果断,性情阴晴不定?。
他也是近来才被调到这,分了个监军的职位。原本?他直隶属大将军,未想?今夜被都督叫了去。
“正是!”
“那你可认识名唤木兰者?”
木兰?何正思?索了片刻,突然想?了起来。
“您是说?九营二?连的木兰啊,此人是清河郡桃花县的。路上也是十分多事,一人本?极度脱水,属下怕误了行程欲杀之。被此人拦下,硬是背了那男子一路。”
何正断断续续说?着,打量着都督的神色,“卑职还听说?此人原本?是个田户,是因了兄长被断腿的缘故,便?替兄从军。”
北盛的律令,但凡军户每家每户都应出丁,官吏们在乎的是人数,只要每家出的人数到了,便?不会追究过多。
拓跋嗣眸色晦暗。
路上救人?替兄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