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都跑了,宋勉拿帕子?捂了会手,自家觉得失礼,手上也没破,还把?帕子?还给了石桂,金陵的布价比甜水镇贵上许多,这是石桂花三十个钱扯了一尺布来,裁了五六方素帕子?,锁了边还没来得及绣上东西,要是沾了血,她还真不想要回来,可东西落到他手里也不成,接回来笑一笑?。
宋勉还抱歉:“它平日里脾气极好的,不成想今儿竟凶起来了。”这黄狸猫儿随他怎么摸,摸得高兴了还翻过肚皮来。
宋勉歉然,石桂却笑:“它怀了小猫崽子?,我又是生人,怎么肯跟了我走,堂少?爷要是下回再遇见它,就把它抱回去,这是好事儿,不碍的。”
宋老太太除了信佛道,舍粥施米添油点灯的事儿再没少干,一到了佛道节日,宅子?里头的下人也跟着一处拿赏,或是加菜或是得钱,总有赏赐。
连着池里锦鲤鱼生下一池子?小鱼来,丫头们都要凑趣儿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还十分欢喜,吩咐下头看院的人好生照看着,积德行善不管是真是假,总能占着些好处。
宋勉读书是通的,心志也是有的,这上头却不圆滑了,听见石桂这么说还只皱皱眉头,这样的野猫儿,乡下一年也不知道要打死多少?,人都吃不饱,何况是猫儿,夜里老鼠偷东西吃,野猫也偷东西吃,抓着剥了皮吃肉的也有,打死了吊起来警示的也有,哪有听见猫儿要生崽还给供起来的。
石桂不能久留,外头素尘叫她一声,石桂便对着宋勉竖起食指做了噤声的动作,脆声一应:“我来啦。”猫儿一样矮了腰往外头溜,宋勉看着她轻悄悄的出去,轻轻笑?了一声。
他自来了宋家,冷眼没少?瞧,当着他的面虽不曾说过,哪会觉不出来,这个丫头倒是个好的,既不是鼻孔朝天,又没有奴婢相,活得有人味儿。
宋勉把?书卷拢进袖里,从一边出去,回房取了油纸包馒头,装书袋里,预备往学里去读书,僮儿还懒在阶下,他背了书袋点点头:“我去了。”
僮儿早已经惯了,也不跟着,扯着嘴角笑?一声,也不站起来送,只甩甩手,嘴上奉承着:“堂少?爷好走。”
石桂把?这一箩儿花递过,素尘盯着这点子桂花叹息,这么些确不够用,石桂拎了篮儿问一声:“姑娘蒸花露,得多?少?桂花才成?”
把?表字一去,便显得她是幽篁里的人了,素尘正没处理会,随口道:“总得有一篓儿才够的。”
一篓桂花蒸出来也只有一小瓶子花露,如今连一篓都没有,也蒸不出来什么。
城里有花圃花园,除了供人游玩,还摘下花来担到街头来卖,大户人家要这许多花,又不能每样都在院子里种,买外头侍候好了开花的来插瓶装饰,也是常事。
叶氏并不爱花,房里瓶中只插一样,深紫色绣球花,三枝一瓶,插在白玉胆瓶里,算是屋中唯一亮色,这会儿听见素尘说要一篓,石桂便道:“太太房里的花也常往外头买了来的。”
素尘摇一摇头:“我岂不知,扬州处处有花圃花园,可姑娘是再不肯用外头摘来的东西的,哪个知道是经了谁的手。”
叶文心这样讲究,连摘花的人都要挑剔,那便无法了,石桂抿着唇儿想一回:“花露是不成了,花糕倒是能做的。”
素尘微微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叶文心又不是不知此时花季已过,还着了人出来摘花,是心里头气不顺,才想找些事儿做。
石桂度着素尘的脸色语气,心头警醒,看来这幽篁里的差事并不好当,纵叶文心原来是个温文淑女,这会儿也变了脾气。
几个丫头把收来的桂花挑捡干净,倒进竹篓里,半篓子?桂花送上去,叶文心眼儿一瞥又收了回来:“这半陈不新的,花都开大了,还有甚个香味,扔了罢。”
自早到午,忙了一早上,就为着半篓桂花,挑得干干净净的送上来,里头一根细枝一片碎叶都无,她这一句话,便要扔了。
素尘还笑?着答应:“我原也看着院子里头花不肥,等梅花开的时候,拿那个蒸花露罢。”叶文心手中执卷,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一手撑了头,雪白的腕子?上套了两只玉镯儿,手腕一动就是玉石声响,微微一偏头:“谁知道到时候怎样。”
素尘越发不敢接口了,还是琼瑛硬着脸皮上前,陪了笑?问道:“姑娘要不要吃茶,才刚送来的泉水,再不然用瓮儿里的雪水。”
石桂几个忙了一早上,到叶文心这儿不过才刚起床,散了满把的头发,手上拿着书,半晌没翻过一页,眼睛望着床帐怔怔出神,听见琼瑛开口,好半天才应了一声,眼儿一阖,算是答应了。
六出素尘两个进进出出的取茶具香炉,那线香桶儿竟是碧玉镂雕的上头紫檀做盖儿,取出来怯生生拿给叶文心看,她却懒洋洋的,声儿都提不起来:“心字香怎么能配梅花雪水,今儿不点香了,取我那银丝冰芽的团茶来。”。
她既答应了,这些个丫头各各松一口气,真个叫了冯妈妈来,她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素尘依言取了团茶来。
兰溪村就出茶,石桂懂得一些,那团茶一拿出来,也只有一块月饼那么大,取的全是白茶茶心那一根,四斤嫩叶一斤茶,何况这还只要茶心,小巧一只茶炉子?,细长湘妃竹骨儿六角小茶扇,六出搬了茶炉出去,胳膊底下夹着小茶扇,往廊下去煮茶。
柴是松枝,水是雪水,六出把炉子?搬到竹径边,手执茶扇子?徐徐扇风,石桂放下手上的活计,到六出跟前:“我来替姐姐罢。”
六出看看她:“你原来可煮过茶?”见石桂摇头,想着屋里人确是不够用,确得教?出一个来替换差事,何况石桂煎过药,两个也差不了许多:“这活计讲究,可跟煎药又不相同,你仔细看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