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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二尺(1 / 2)


这么一大?包衣裳送了出去,石桂便又往照常当差,跟了叶文心学识字,还学起画画来,这些她原来就会,上了手越发学得伶俐,何?处该添何?处该减,以初学者来说,便算是极有天赋的了。

若是教了个笨的,当师傅的也不会高兴,叶文心见她学得快,还翻了一套自家不用的笔来,算是给?她练手用的。

叶文心的东西,她说是用旧了不要的,也还有八成新,笔头不说,笔管却是好东西,便是这一套笔也得值上几钱银子,琼瑛看着便笑:“姑娘赏你?的呢,可别不识货,把好东西白糟蹋了,这笔头上可是玳瑁。”

石桂安心学画,九月见了催她:“赶紧把你?那件比甲也做起来,我都托了我娘,赶明儿就能穿上了。”叶文心发了赏,给?石桂九月一匹海棠红料子,叫她们一人做一件比甲一件袄子穿。

石桂连棉衣都做了,比甲更不在话下,有多余下来的毛料子,她还用来包了个边儿,看着领口有一圈儿毛边。

海棠红的比甲上了身,底下配的就是弹墨绿的裤子裙子,石桂跟九月两个没有,拿石青的穿了,玉絮看了就笑:“这可不好,姑娘还得说。”干脆作主?剪了一丈弹墨绿的暗花绸子出来,一人得着五尺,分给?她们一人做一条裤子。

两人就这点身量,五尺绸紧着做都能做一身了,石桂的裤子量身锁边没两日就好了,这么一配果真精神,如今叶文心的屋里头可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富贵之气扑面?而来,连丫头也越加打扮起来。

九月的那一件却拿回去叫她娘做,她家里虽过得贫苦,可上头总有三个姐姐,她的活计几个姐姐帮着扎上两针,没一会儿就好了,到?如今针线还作得磕磕绊绊的。

她看着石桂量身裁布,裤脚上绣了两枝金桂花,剪下来的那两块还拼了个绿绸的荷包儿,买了一盒子粗珠儿进来,拿这个串在上头当扣带。

九月心里羡慕得紧,把料子拿回家去,让她娘裁剪,央着也替她做一个,余下来的料子,给?几个姐姐一人做一个大?荷包。

话说得好好的,拿回去的时候九月娘也确是满心欢喜,觉着女儿得了一桩美差,还给?她做了红糖蛋,红糖放得足足的,甜得粘牙。

哪知道等她回去拿裤子时,就见亲娘身上穿了一件新袄子,就是弹墨绿暗花纹的,底下还拼了花滚了边儿,一巷子都说她这件衣裳好看。

九月娘嘴上叫得响:“可不是,这是我女儿得着的,回来孝敬了我。”九月当场就要哭,叫她姐姐一把掐了胳膊。

原说要条裤子的,最后只得了个荷包,还是个掌心大?的荷包袋,放什么都嫌太小了,九月娘还拿出来给?女儿:“专给?你?打了结子,你?看看,可是如意?的?”

姐姐们身上一人一只,俱都欢喜,九月拿着荷包就要掉泪,叫她娘一巴掌拍在身上:“养活你?这些年,不过五尺布,你?就哭天抹泪给?谁睢?还没飞上枝头,这就嫌弃家里了?”

九月抽抽着不敢哭,一回来就钻进屋里,好容易她得些东西,她娘非得这么苛扣她,这是拿了来配袄子穿的,要是没有叫人问起来可不没脸。

人坐在床沿,委屈的直掉泪,石桂看她哭得一抽抽的,年岁又比自个儿还小些,倒劝了她一句:“你?娘也是心里高兴,也没几日就要得新衣裳了。”叶文心这里发的料子绝计不会差,按着叶氏的行事,说不得还得再加一身的。

九月听了还真好受一些,家里四个女儿,越是小越是不受宠爱,也就是她年纪对得上,要不然也不会花这许多钱把她送进院里头来。

她这算是捡了个巧宗,原是看冷落院子的,没成想会安排住进叶文心来,叶家富贵的还当是跟财神连着亲,算是半个姓赵的,叶文心就是财神娘娘,自打她来了,零零碎碎赏了许多东西,旁的不好瞒下,这三尺绸可不就没了她的份。

九月揪着帕子掉眼泪,看石桂已经穿到?身上,倒羡慕起她来:“你?就好了,光身一个,谁也不会来扣你?的东西。”

石桂束起腰带,扫了她一眼:“要是我娘能在身边,五尺布算什么。”知道她是怕上头几个姐姐问起来无法交差,一家子的生计大?半指着她,可九月家里确是不会办事,这样的在兰溪村见得多了:“你?也别哭了,我这儿还有二尺五,先给?了你?,下回得着你?再还给?我就是。”

从兰溪村到?甜水镇再到?金陵城,石桂就没废过东西,是她的针头线脑都攒着,零碎布头攒得多了,七拼八凑缝出个荷包来,样子倒也巧,挂在腰上连玉兰都赞过一声,说她倒有这巧心思,别个穿水田衣,她倒用水田样的荷包来。

这回发的绸缎她也裁下二尺半,正好给?九月再做一件,九月破涕,嚅嚅着不说话,咬了唇儿:“等再得着,我定补给?你?的。”

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衣裳,玉絮这才赞一声:“这才是个伶俐模样。”

叶文心这里旁的不说,东西给?的不比叶氏屋里头薄,她自个儿爱素色的,寻常不沾艳色衣裳,这个跟余容泽芝相?同,可亲娘不许她一个小姑娘这样素,怕她移了性情,特意?把她身边几个丫头都打扮了起来,红的紫的玫瑰的,绿的蓝的石青的,都能上身,何?况如今连她身上也少见月白天青了。

既在幽篁里当差,又还是宋家人,宋家领一份,叶家又再补上一份,两份月例加起来,倒有八百钱,拿的跟二等丫头一般,季季还多发两套衣裳,还有头油香胰,汗巾鞋面?,香粉珠子,俱都多出一份来。

九月话都说出了口,石桂也不是白给?了她的,下回领布便还了她二尺秋香色小联珠纹样的葛布,拿葛布抵绸差得太远了些,可九月也实在是窘迫,她发下来的这点子东西,她娘心里头都有一本帐,她瞒不住,把东西全交了上去,想着这布总不打紧,就是她娘问起来,也好有个说头。

那条弹墨绿的绸裤子是她央了石桂替她做的,领水捎饭算作抵了工钱,瞒着她娘,不敢让她知道,回去时便把那些绸的换下来,家里没人知道她补上了那条裤子,就怕一露相?,就叫苛扣的更狠。

偏偏是这二尺秋香色的葛布惹了事出来,九月娘把那布一抖落开?来,平白少了二尺,问了九月,九月偏不敢说,吱吱唔唔扯了谎:“是,是石桂少了条裤子,我借给?她的。”

九月娘一听蒲扇似的巴掌落到?她身上:“你?是发了横财了?她少条裤子穿,同你?有甚个相?干的?少你?这二尺布,她还光屁股不成?”

说着撸了袖子就要进院子去寻石桂,九月苦苦拉住:“娘给?我留个脸面?,少这二尺,她立时就还回来了。”

九月娘一口啐在女儿脸上,料不到?女儿敢骗她,想一回当是石桂把自个得着的布给?了郑婆子,反来问九月要布裁裤子穿,到?底不敢往叶文心那儿去闹,却去寻了郑婆子,一进门就看见她炕上摆了两块布,一块秋香色的,一块是蜜合色的,俱是小丫头子穿的。

一块是葡萄给?的,一块是石桂给?的,郑婆子收了这两个干女儿,一个在表姑娘那儿,一个在钱姨娘那儿,都是好差事,东西怎么会少。

再有几日就是水官节,她捡了空儿在家里磨新糯米做小团子,一种?裹了豆泥,一种?裹上菜馅儿,亲生女儿分一半,石桂葡萄一人再分另一半儿。

正磨粉呢,九月娘气冲冲进来,一拍炕桌:“你?干女儿要裤子穿,竟来打我女儿的主?意?,贪了我这二尺布,我叫她不好过!”

郑婆子怎么会把九月一家看在眼里,她寡妇人家都挣到?内院的小厨房,九月一家子就只有这么个萝卜头闺女儿进了院子,若不是叫她捡了福气,一辈子就守着清冷院落洒扫罢了。

她自知石桂的性情,处了大?半年,这个丫头轻易就没有讨要东西的,葡萄三不五时到?跟前来,干娘长干娘短,讨了月钱要吃要穿要买,石桂一文没要过不说,进院的时候给?她一只银手镯,她也补了一对儿银灯笼的耳坠子来,说孝敬她,让她元宵节上看灯戴。

连跟她跟葡萄都不开?口要东西了,怎么会问同屋的小丫头子要,郑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哧得一声冷笑出来:“这话倒稀奇,莫不是你?女儿把东西送了相?好的,随意?就污赖了人?”

郑婆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寡妇养活女儿怎么容易,手上甚样香的都能造出来,嘴里是什么臭的都能往外说,九月娘一下子涨红了脸上,恨声啐得一口,俱都是一条巷子里住着的,谁不知道些旧事,指了郑婆子就要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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