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周天便好似乍开乾坤一般,狂风自冥冥处倒卷而来,刹那间众人耳中便尽是轰隆隆的巨响。
那巨响之烈,令人竟不自觉生出些幻觉,错以为漫天风沙尘土卷来,摧折万物,将整个参合派尽化为废墟。
在这轰鸣与错觉中,便听见参合派掌教勃然大怒,“陆照旋,你耍威风耍到参合派来了!”
他这一声厉斥,便好似黄钟大吕,令这长天之下、时刻关注着上方情况的无数参合派小弟子自那幻觉中脱离出来,抬眼望,满天寂寂,天光明媚,又何处有那狂风满眼、万物摧折之景?
然而那呼啸骇人的幻觉一消失,他们便发觉这幻觉下所掩盖的真实情景,竟比幻觉还似幻觉,比幻觉还令人目眩神迷、头晕眼花。
他们不过看了一眼,便好似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般,双目刺痛,化丹以下,甚至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些小修士误以为自己双目因此失明,惊慌失措下,自然少不了许多骚乱,一时之间,天上一片乱糟糟,地上比天上更加哄闹。
“莫要惊慌,有本宗阵法相护持,再是厉害的手段,也没法真正伤害到你们,闹什么,还不分散离去?真君的热闹,也是你们看得的吗?”尚未出手的蜕凡真君不由厉声喝斥。
其实他这话也是半真半假。
真的是,参合派的大阵若当真如此不堪,叫人一下子便攻破、法术表现便能将无数小弟子尽皆刺瞎,那他们何敢居三上宗之位?也不必再混了,拱手让其余两派居上吧。
假的却是,参合派护宗大阵虽十分厉害,却也是蜕凡这一级数的,是为拦住蜕凡修士而设,却不代表能拦住所有蜕凡修士。
这陆照旋声名鹊起过于突兀,魏临崖这等修为不凡、家世卓越的修士,设下埋伏也未能取她性命,反被她撵着跑,不得不回宗门寻求庇佑,而她竟当真敢对着参合派护宗大阵一试神通,其人究竟有几分手段便可见一斑了。
总而言之,他们参合派这护宗大阵究竟顶不顶得住,还是两说呢。
不过,蜕凡修士心里的弯弯绕绕,常人却是不知的。
这言语既出,不少小修士便立时静了下来,纷纷散去。倒也不是为了这护宗大阵绝对安全的保证,纯粹是被他最后一句话给吓怕了。
虽说论起系出同门来,这些小修士少不得还要算作顶上那数位蜕凡真君的徒子徒孙,然而在蜕凡修士面前,这些杀了一茬还有一茬的小修士,又有什么好珍惜的?
不说这些真君打不过一个同阶修士这种灭自家威风的话,只说他们打生打死,下面小的看热闹,真君一个不悦,一挥手打死一大片,又去找谁哭理去?
待下方小修士一哄而散,跑得七七八八了,那青空之上、罡云之中,便已是灵光陆离,诡秘莫测了。
真要说起来,其实这世上有个不变的理,上门找茬的远比被找上门的肆无忌惮。
陆照旋目的明确,完全是为了击杀魏临崖而来,无论多少艰难险阻、多少同境界修士阻拦、面前的究竟是不是什么一洲鼎盛之宗。她不在乎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会不会顺带造成什么别的影响,会不会伤到阻拦她的其他蜕凡修士以至于结仇。
倘若他们安心退去,陆照旋自然不会追着他们动手,然而有人拦她报仇杀人,也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而落在参合派众人这厢,事情便远没有这么简单了。
一来,不知道这陆照旋究竟是什么来头,分明晋升蜕凡也没多少时日,竟好似隐隐比众人修为都要高,他们再如何尽力,也没法制服她。
二来,便是顾及洞冥派,或者说,顾忌高高在上的问元道君苏世允了。
玄元之战在即,大敌当前,参合派出了魏临崖勾结元门修士暗算玄门同道的事也就罢了,苦主找上门,参合派若齐齐动手将人打杀了,那委实也太过分了些。洞冥派那能不能善罢甘休且不提,道君那里提起,绝对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三来,参合派内也有争斗,魏临崖活着,总有人被他挡路,此时他若死了,合情合理,上哪再找个能媲美的好机会?
故而,无论是寻常眼力不够的修士眼中看到的表象,还是眼光毒辣的旁观者透过层层帷幕看到的真相,都远非利于参合派众人的局面。
参合派掌教在那顶上罡云中,算来,对这局面的焦躁,他能排第二。魏临崖是死是活其实也并无大碍,但参合派数蜕凡真君齐齐出手,最终还是叫陆照旋一个人取了人性命去,这传出去未免太伤脸面。
“陆道友,这件事说来是魏师兄罪有应得,但你这样相逼,是否有些过于置大局于不顾了?”
“这伤口既溃,剔了去大家便都好。”对方姿态很低,陆照旋却寸步不让,反倒搬出自家靠山来,“待我杀了魏临崖这元门叛徒,道友只管去找我家掌教,大家一道去苏道君面前评评理便是。”
她这有恃无恐的姿态,似乎对于把事情闹到问元道君面前毫无所谓,参合派掌教一噎,深觉她十分难缠,百般权衡,干脆道,“看来道友是想看看我们几个老家伙的手段,玄元之战在即,是该试试手段。”
他说到此处,却是不再顾忌,警告陆照旋再动手便要杀人的意思。
陆照旋勾唇淡淡笑了一笑,却未作答。
而她的剑光已为她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