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扶玉便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她现在是还未能走路的?婴儿。
但是,安静地帐篷中突然传出?一阵孩提哭闹声,扶玉惊恐地发现,她的?喉咙里?居然不受控制地发出?那种婴儿常见的?呜咽声。
这?连绵不断的?婴儿哭泣声终是惹得擦拭剑身的?男人?的?不悦,那男人?居然直接拿着剑柄,把剑架在一个尚不能口语的?襁褓孩童身上。
“不许哭,再哭的?话,我就一血封喉,杀了你。”
那个高大的?男人?如是威胁尚且是婴儿身的?扶玉。
散发着寒意?的?剑光一直照在了扶玉的?眸子上,烈烈闪光,她几度闭上了眼。
这?男人?就站在扶玉的?面前,但扶玉的?目光受不了那么耀眼的?剑身光亮,她的?眼睛被豁亮的?剑光伤到,她痛苦地闭上了眼,而后眼睛眨呀眨,就是无法睁开眼看清男人?的?模样。
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但在寒光刀影下,扶玉依旧无法藏匿心中的?害怕,她的?喉中不受控制的?溢出?婴孩哭泣声,怎么止都?止不住。
而那男人?被这?哭声惹得怒火滔天,随即大声道?:“我要杀了你这?个孽种。”
眼见着刀身就要落下,扶玉心头一颤,她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出?去,好似这?个场景真的?发生过似的?。
扶玉心头一颤,婴儿大小?的?身体完全做不了反抗,她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梦中死于刀光血影之下。
“砰——”一声,那把架在扶玉脖颈处的?刀剑被一颗突如其来的?石击掉,竹制的?刀柄插过扶玉躺着的?婴儿床,“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
上次那道?柔和的?女声再次传入扶玉耳中,却没了之前对待自?己的?温柔,转成了咬牙切齿的?怒火。
女人?骂道?:“子慎,你混蛋。”
扶玉心想,原来那个透着杀意?的?人?叫子慎,她在心底反复品读了这?个名字,然后却越发觉得这?名字熟悉,她很熟悉才该是,但她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扶玉想看一眼这?个给?了自?己温柔,又救了自?己一命的?女人?到底是谁。
但她的?眼前马上又拢起了一层又一层厚重?如烟的?白雾,然后她胸口一痛,什么直觉都?失去了。
仿佛有一个力道?推向?扶玉,扶玉感觉自?己又掉落了万丈深渊,但这?次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这?是梦,只是梦,她还好好躺在床上歇息呢。
但下一秒,扶玉再也无法冷静了,因为她的?眼睛往身下的?深渊一探,发现下面聚集了成百上千只嗷嗷待哺的?野狼,这?些狼发出?一阵阵仰天长啸的?“嗷呜——”声后,纷纷纵身向?上眺跃,目的?是不断向?下坠落的?扶玉,她分明成了狼的?猎物?。
扶玉心一凛,她的?袖口被咬住了,怎么办?
野狼蛮狠地撕咬她的?衣衫,这?感觉真实的?让扶玉不敢相信自?己置身在梦境之中,这?场景竟比真切还要真。
感觉到手臂一痛,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翻涌而上,扶玉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这?些野狼分块而食了,她身上的?鲜血如流水一般曰曰不断涌现出?来,扶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觉得自?己真的?就要这?么沉沉睡去,再也无法醒转了。
这?时,那道?温柔的?声音而熟悉的?女人?声又一次递进扶玉心里?,那语调凄厉而苦楚,如杜鹃啼血般反反复复,“子慎,你混蛋。”
子慎,子慎,子慎……
扶玉心中无限碾转,这?个名字分明见过,分明听过。
子慎,子慎,子慎……
萧邺站在床头,听着扶玉一遍遍细嚼慢念一个颇像男人?的?名字,目光沉沉,一双黑眸深的?如夜晚里?的?星空一样见不到底。
桃红自?然也听到了那个叫做“子慎”的?名字,她做事原本就是小?心翼翼,在不小?心看到萧邺那透着火气的?眸子后,那双为扶玉擦拭额间细汗的?手忍不住慢了下来。
直到何太医来了以后,桃红停止为扶玉擦汗,这?才从萧邺的?视线中离开,桃红大松一口气。
为扶玉请脉后,何太医沉吟片刻,摸了摸白花花的?长须状似思索的?模样,而后走到紫檀方桌那取笔墨写药方子。
何太医将方子交给?桃红,并且嘱咐道?:“每日三次,饭后半次时辰后便要喝下,如此喝上半个月,也就痊愈了。”
这?句话也是说?给?屋中的?萧邺听得的?。
于是,桃红接过这?张写满潦草字迹的?方子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原本隔着帷帐,何太医是看不到扶玉的?面容的?,但方才萧邺掀起帐幔进去看那人?时,何太医好巧不巧抬起眼,一眼瞧见了闭目沉睡的?扶玉,他一时大为震撼,那人?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平阳侯府?
何太医是太医局里?医术最了得的?那位,素日和平阳侯府私交甚好,见到这?张让他心神不宁的?面容后,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家一脸笑容,憨厚可掬地问向?萧邺,“世子,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今年年岁几何?”
“何太医问这?个作何?”
萧邺的?疑心向?来深重?,见何太医这?个老油条带着一脸目的?打探扶玉,他自?是小?心万分。
“世子不必如此防备我,我一个小?小?的?太医能有什么泼天的?阴谋,只不过是见这?姑娘和一个故人?颇有几分相似,故而问上一问,并无其他意?思。”
见何太医如此开诚布公,萧邺也不好什么都?不说?,他回答道?:“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人?卖了换取银两,所以她不记得家原来具体在何处,不过,大致就是在扬州城之中。至于年岁,刚过及笄。”
何太医一边听一边点?头。
瞧了眼轻轻飘动地帷帐后的?那人?,何太医的?视线回到了萧邺身上:“我观这?姑娘的?脉息,缓缓沉沉很是虚弱漂浮,若是想要颐养天年,趁现在尚且年轻,补一补身子,还是能够活地长久些的?,不然的?话,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至于姑娘的?风寒,说?大病也不算大,说?小?病也不算小?,按我那药方子日日喝够小?半个月,养一养,自?然也就好了,只是期间切忌有大幅度的?激烈运动就是。”
何太医说?的?隐晦,但萧邺明白,这?人?说?的?是要减少房事。
萧邺听得认真,也都?记在了心里?头,但他仍旧觉得这?何太医今日颇有些不对劲,只是现在抓不到那点?不对劲在何处。
一路将何太医送到问辞阁门口时,这?个老头忽然对萧邺低语,语重?心长道?:“世子若是对那姑娘有些意?思,切莫让陛下见到姑娘的?面容,否则会酿成大祸。”
任凭萧邺是个多么聪明的?心思玲珑之辈,此番听到这?虎头虎尾的?几句话也摸不着头脑。
萧邺不解,他沉着眉,询问道?:“何太医此话何意??扶玉自?小?在扬州城长大,此番随了我,才离开那地。她不曾与陛下有过一丝联系,为何要小?心陛下?”
何太医此时却是不再肯多言一句,他故作玄虚地对萧邺道?:“老朽不敢再多言,世子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一问你的?父亲平阳侯,他了解的?比我深多了。”
言罢,何太医跨出?了问辞阁门口,年老的?医者站在石阶上朝萧邺作辑,道?:“世子莫送了。”
*
处理完问辞阁的?一些小?事后,萧邺便去了父亲的?书房寻他,彼时正是晌午。
此番回京,萧邺不单是为了和萧怀琅商谈要事,更是因为七日后便是生他的?母亲庄舒鸾的?忌日。
每年的?这?日,萧邺都?会在母亲的?陵寝前待上一整日,这?日原也是他来到这?世上的?日子。
多可笑,他的?出?生日期,却成了怀他生他那人?的?死期。
一进入萧承平的?书房,就见父亲的?鹦鹉站在横条上,喋喋不休,这?鹦鹉是鸟中最为聪明的?一类,最爱学人?说?话,见父亲未归,萧邺在等候的?同时,百无聊赖地逗起了鸟。
萧邺拿着鸟食哄着鹦鹉,道?:“来,把你会的?话开口说?一说?,说?的?好了会有奖励。”
这?鹦鹉是聪敏的?鸟儿,当即便叽叽喳喳,“丹玫—”
萧邺一凛,这?和某个不能提的?名字有些相似,他又递了一个鸟食到鹦鹉的?乌喙上,鼓励道?:“再重?新讲一遍。”
“丹玫—”
“丹玫—”
“丹玫—”
萧邺心道?,果然。
平阳侯回到书房的?时候,正好听到鹦鹉学语的?这?两三个字,头脑当即发冷,原本要迈入门槛的?右腿也生生顿在那儿。
这?时,萧邺回头,看见了未进门的?父亲。
他含笑道?:“父亲,小?别几日,身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