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不够找纪总啊，告诉他是为了成片效果好，别说是我想玩哈！”
时凌羽刚走到门口，听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暴言，抬起的脚尖微微颤抖，一时间有些犹豫是否还要继续跟这路货色“同流合污”。
“小羽来啦！就等你了。”
时凌羽啧了一声，可惜，跑晚一步。
看见陆语寒朝他招手，时凌羽只得无奈地走了过去，被帽子遮住了大半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情愿”三个大字：“可以不等。”
“那怎么行，开机了剧本要是没到位多不好。”陆语寒热情地迎了上来，半揽着时凌羽的肩膀将他引入室内。
虽然对方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两人相识多年，时凌羽顿时就品出不对。
借着落座的动作，他顺势扫了一圈屋里其他几个人的表情：
制片人一脸菜色，其他两个编剧对着时凌羽尴尬地笑，副导演和助理连抬起头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时凌羽瞬间了然，这哪是在等他讨论剧本，这分明是在等他发脾气。
陆语寒和他勉强算是半个发小，对方的专业性虽然受业界认可，可是性格过于跳脱经常受人诟病。
有的时候对方只是灵光乍现，还没来得及想出个系统的规划就开始兴师动众，搞得不少投资人每次接到他的电话就条件反射摸钱包。
不过好在陆语寒是有个专属冤大头的，倒不至于拉不到投资。
电影名字暂定为《重塑》，是个悬疑片。
这次，两人是抱着拿奖的目的再次合作的，所以团队里基本上都是老熟人了。
陆语寒自己团队的人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但还是管不住，在场其他几个临时搭伙的，只是陪着笑敢怒不敢言的。
被赋予重任的时凌羽着实有些无语，早知道半年前就不该应下了这么个差事。
时凌羽上身前倾，挑起一缕落在耳侧的头发，轻轻地在食指关节上绕了两圈，看都不看陆语寒一眼：“你要么给我个充分的理由，要么就趁早别提，快开机了，没人有时间陪你胡闹。”
他的声音分明是柔和的，可语气却不含一丝多余的情绪，让人听了莫名就沉下心来。
陆语寒显然对时凌羽的警告早就习惯了，俩人不是第一次合作，他也没少被对方修理，不过听了这话还是敛起不着调，老老实实地把平板递到了人家手里：“你先别急着骂我，看完这个再说。”
见时凌羽睨了他一眼，陆语寒连忙哥俩好似的挤到了对方旁边落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其实没改太多，故事还是原来的故事，就是背景和框架我有点新的想法。”
“哦，是不是要等到你连主角名字都换掉了才算大改？”时凌羽绷着唇角，冷冷地把话头抛了回去。
听了这话，陆语寒不羞不恼，反而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像是要把装傻这门技术贯彻落实到底。
两人关系确实熟，当众也不好落他的面子。
他把手里攥着的原版纸质剧本一把拍到了陆语寒的胸口以示不满，借着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对方刚刚交到自己手里的平板上。
屏幕上整理好的改动方向，还算是值得陆语寒这么折腾。
具体的情节和原来没有太大出入，这几天赶赶工应该不会耽误拍摄进度。
况且，时凌羽想象了一下，如果按照新版本来拍的话，最后的效果确实更好。
“你早干嘛去了。”他语气有所缓和，甚至藏了几分笑意。
陆语寒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自己稳了，连忙顺着说：“我的错，我反省！”
说着手还背在身后不住地比划，助理小枫心领神会，把提前醒好的红酒倒了一杯，端到时编的面前。
见时凌羽接过酒杯并开始在平板上涂涂写写，主创团队的其他人便也松弛了下来，开始各自聊起了自己的看法，方才还有些尴尬的氛围顿时又轻松起来。
可还没说几句，时凌羽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即便是在这种热闹的情境下依然有些突兀。
时凌羽简单道了声抱歉，等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的时候略显尖锐的铃声已经停了，他按亮了屏幕，在看到未接来电后面紧跟着的名字时怔了一下。
是司曜。
“谁啊？”陆语寒毫不见外地问道。
时凌羽挡了一下对方扫过来的眼神，直接右滑删除了提示：“没谁。”
陆语寒点点头，用小叉子扎了块蜜瓜喂进了时凌羽嘴里，见他没有要回拨的意思还随口说道：“要紧事？不用打回去问问？”
话音刚落，一条来自司曜的新消息便弹了出来：[在做什么，怎么没接？]
时凌羽看了不禁有些疑惑，他和司曜协议结婚两年多，给彼此打电话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除了互相帮忙，平时极少联系，所以司曜这个语气在他看来实在有些亲近了。
莫名其妙，他心里想。
时凌羽刚想回复确认一下情况，免得对方是有什么急事，紧接着就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在他看到内容后，才散去的烦躁就又卷土重来了：
[还生气？后天到家，我们聊聊吧。]
想到这事，时凌羽就觉得闷。
跟不舍得这种情绪沾不上关系，主要是他的病情最近越来越不稳定，医院资料库那边暂时还没匹配到合适的。
而且这么久了，自己对司曜的信息素已经很习惯了，现在突然要被迫重新换一个Alpha，麻烦不说，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影响治疗效果。
司曜的这条意义不明的信息无疑是火上浇油。
时凌羽冷笑一声，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到了空着的沙发上，然后回答了陆语寒刚才的问题：
“哦，让他等着吧。”
看出友人不怎么高兴，陆语寒相当识趣，没再多嘴。
一屋子人喝着小酒，继续聊着后续具体事宜，偶尔也搀着几句圈内八卦或者家长里短。
没多久时凌羽就把方才的小插曲忘到脑后去了。
陆语寒往他身边蹭了蹭，两人挨得更近些方便说小话。
“小羽，辛苦你了。”陆语寒语气真诚，仿佛又恢复成了记忆里的那个好学长，可下一句紧接着就变了味道：“我还想加段感情戏，五天你能把本子改完么？”
时凌羽抬眼看了一圈，确定了周围人的注意力都没在他们身上以后，便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你不能多说几句人话么？”
虽然嘴上说得不好听，但陆语寒知道，只要对方没直接拒绝那就等同于是答应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坐直了身子，用正经了很多的语气轻声问道：“讲真的，你觉得平行世界交错这个设定怎么样？”
“还行。”时凌羽用小指轻轻敲了两下杯壁，示意陆语寒帮他把酒倒上，然后继续说道：“我了解不多，回去开始查资料，你有什么特殊想法的话提前讲。”
陆语寒一听对方今晚就要开工，正握着酒瓶的手抖了一下，腕部一提，赶紧刹住了车：“得，那你少喝点。”
时凌羽看着只有一个杯底的紫红色液体，原本眯着的眼睛都睁开了，但到底还是没发作。
陆语寒笑了起来，递给了他一碟玉米片：“好久没拍悬疑片，搞得我又想起咱俩合作的第一部戏了。”
“珍惜机会，再瞎折腾下次不带你了。”时凌羽也笑道。
陆语寒嚼着奶酪装作没听见一般，沉默良久，突然凑到了时凌羽耳侧问道：“你生病那事儿怎么样了？”
作为多年好友，对于自己的病情，陆语寒是了解一点的，但也仅限于知道他这两年一直在治疗，却不知道具体方法。
这回估计是发现他最近精神状态有点萎靡，所以借着喝酒的由子，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时凌羽看着对方故作自然的表情，心里就有数了，他摆了摆手。
此时，许是酒劲发作，又或者是屋内温度调得太高了些，时凌羽白皙的皮肤被染上了一层薄红，眉眼都柔软了不少，比起平时骄傲矜贵的模样，现在才更像是个漂亮的Omega。
陆语寒日常相处的时候总觉得对方和自己这个Beta也没什么太大区别，除了五官更精致以外，时凌羽不仅性格强势，各方面的能力甚至不比Alpha逊色。
这些年也一直对恋爱没半点兴趣，时常会让他们这些朋友记不起来这人其实是娇贵又稀少的Omega。
如今这么一打量……
时凌羽中长的头发随意地搭在一侧的肩膀，因着刚才看剧本，金丝边的眼镜还没来得及取下，被隐约遮挡在其后的一双桃花眼竟没被隐去半点光彩，轻飘飘地往他这看一眼，陆语寒就觉得连发丝都痒痒的。
瞳仁闪闪发亮，精明的样子。
只听他原本算得上清冷的声音也被酒精浸出了一丝绵软，语气中带了些许旁人听不懂的埋怨：
“医生叫我重新找个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