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质了。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是一块新鲜的蛋糕开始酸化还是松软的面团开始发酵,一切结果都需要等待,而等待的过程远比结果来得更加折磨。
表面上?,大家一直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她开始注意到一些细节,比如在她询问夏油杰下巴上?的创口贴是怎么回事时?,她能够从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感知?到某种隐晦的情绪,就好像某一天突然朝平日里寻常路过毫不在意的古井里投望了一眼,那股幽深的冷意令她骇然。
可大家还是嘻嘻哈哈的,依旧会捉弄她、逗乐她,故意惹她生气然后像小?狗一样蹭蹭她的手心,帮她买冰淇淋或者泡泡机,和好后一起吹泡泡玩。
从温泉山庄里出来,岁岁和室友朋友们告别?后,直接跟着五条悟和夏油杰搭乘电车回学?校,坐到最后一站后乘着虹龙回去。
他们坐在空荡荡的电车里,暮春初夏三四点的光线有一种旧旧的质感,温度适宜,空气清新,电车里插着烂漫新鲜的白?桃花。轻轻摇晃的车厢和有节奏的车辙声哄人入睡,岁岁坐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中间,脑袋一点一点的,近乎睡去。
一只手伸来将她的脑袋靠在宽厚踏实的肩膀上?,是夏油杰的肩膀。干净清爽没什么体味,会顾虑到车厢的晃动而努力?保持稳定,靠在上?面令人感到十分安心。
如果是以前的她,甚至昨天的她都不会在意这点,毕竟大家的头衔是众生平等的“同学?”、“朋友”,但是自从她缓缓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后,岁岁开始在意起了他们对自己的看法,那些举动不得不说……过于亲昵了。
用鼻尖蹭鼻尖,真的是朋友间会做的事情吗?
岁岁头脑懵懵地?想,她的肩膀上?随即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垂在腿上?的小?手也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包裹住。
五条悟玩着她的手,把她虚拢的葱白?手指一根一根分开,将自己指骨分明?的手指徐缓地?塞进去填满她的指缝。十指扣合,抽离,指尖相贴,握在掌心。他拿起她的手,放到唇边碰了碰。
……这是吻吗?
岁岁感觉到五条悟移动脑袋朝她的脸颊靠了过来,马上?闭起眼睛假装睡着。“呼”一声,耳边响起故意使坏吹风的声音,她的发丝轻轻飘动,扫在面颊上?细细的痒。
五条悟轻笑一声,别?过头依旧靠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假寐休息。
电车还在缓慢的行驶着,寂静的车厢里飞尘在金色阳光中打旋,岁岁睁开眼睛望着对面的车玻璃。窗外风景闪过,在不断变化的风景中她能辨认出他们三人的影子浅浅映在玻璃上?,只有她是清醒的。
她在看风景,也在看他们。他们就是她人生路上?永远明?丽的风景,这一点毋庸置疑。
岁岁重新阖上?双眼,有些事情她永远也不愿意理清楚、想明?白?,她宁愿就这样做个无知?无觉、迟钝愚钝的人,这样就能够长长久久、永永远远的幸福下去。她知?道,她一直都是个贪心的人。
在驶向远方?的电车里,三个人相互紧挨着,沉沉睡去。
*
“她怎么那么能睡觉。”
半梦半醒间,岁岁听见五条悟靠在她身上?议论着自己。
“长身体吧?”夏油杰回答道。
“长身体……你还真是袒护她。那你希望她永远像现在这样子笨笨的什么都不懂,还是希望她能长大点,明?白?些事理?”
“嗯……我倒想她永远不要长大,不要有成年人的压力?。”
“你还真是老妈子。”
“悟呢?”
“那我就和你相反喽,我想她快点明?白?过来啊,虽然这样子也不错,但是总有种仗着她懵懂无知?故意欺负她的感觉。”
“你一直都在欺负她啊。”
“是啊。”她听见五条悟轻轻笑了笑,“要是能一直欺负下去就好了。”
才不好呢。
岁岁挪动了一下脖颈,装作刚苏醒的样子。
“呦,醒啦。”五条悟还和以前一样爱直接上?手捏她松软的腮肉,因为真的很软很好捏,“睡得怎么样?”
“睡得我好累。”岁岁扭了扭脖子缓解一下僵硬。
“正好到站了,走吧。”夏油杰牵着她的手拉她起身,五条悟牵起她的另一只手跟着一起走下车去。
坐在虹龙上?乘着风,岁岁没有束紧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潦草。她坐在虹龙头上?,望着黄昏天里的胭脂色晚霞,神?色淡淡。
五条悟走过来坐下去,揽住她的肩膀。
“怎么那么惆怅?起床气?”
岁岁转头看他,五条悟清晰的面孔放大无数倍的呈现在眼前,她望进他苍蓝色的瞳孔深处,愣愣地?想,以前我们就靠得这么近吗?
“嗯?”五条悟冲她眨眨眼,“被我迷住啦?”
“切。”
岁岁扭过脸继续看风景,夏油杰也走过来挨着她坐。
“岁岁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吗?”他问。
岁岁看向他,示意他说的明?白?点。
“比如硝子,凭她的才能就算脱离咒术界也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医学?专家,但她已经考虑好要留在学?校当校医,专门收治咒术师。”夏油杰转脸与她对视,“岁岁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总理大臣。”岁岁答。
“……”
等等,他以为她上?一次这样说是在开玩笑呢……难道她是认真的?
夏油杰决定尊重她的理想,换了个说法,“那如果你没有当选上?,在这之后想做些什么?”
岁岁苦恼地?皱了皱眉,认真思?索一下,说:“那我可能只好回去继承家业了。”
哦,他都快要忘记他朴实无华的同学?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富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