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出了巫山山麓,为了掩人耳目,三人特意又驶出了几里之远,这才找了个有人烟的地方,随便找了个普普通通的客栈,客栈不大,倒难得干净整洁,对于长途跋涉了十几天的人来说已是极为满足。
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经松懈就难以掌控,花阳连晚饭都未来得及吃,躺在榻上毫无力气,她觉得自己似是要陷入什么地方,黑黝黝地找不到方向和出路,更加煎熬的是在来的路上一直昏昏沉沉,到了这反而毫无睡意,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和心脏打起了架,脑仁疼痛,而一颗心却在极速运转,回忆着过往,担心着未来。
再摸上小腹,事情的突变以及舟车劳顿叫她早忘了这些,如今身体开始报复回来,一阵一阵地涌来酸楚的疼痛,连带着整个腰身都跟着酸痛。
她记得萱婆婆曾告诉过她,女孩子到了冬日要记得加衣保暖,尤其是脚下,更不能着凉,若是寒气入体就会留下病根儿,怕是月月这个时候都不会好受。
可她现在哪有闲暇去顾及这些?身体上的疲惫和痛苦远远不及心里的,她能感受到不适,就说明自己还活着,还在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作为一个生命的悲欢,而她呢?而瑶姬……只能被掩盖在重重的泥土之下,这些的一切,她再也感受不到了……
逼迫着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今夜的风有些大,吹动着窗外客栈的幌子嗡嗡作响,也不知是什么跟着叮叮当当,她数着这声音的次数,终是浅浅地睡着了。
梦里依然缭绕着瑶姬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哭的,有笑的,有温柔的,有恼怒的,后来又重重叠叠地交织在一起,参杂着腹部愈演愈烈的疼痛,梦里突然觉得可怜,觉得瑶姬可怜,她们一家人可怜,自己也可怜,为什么这样的不公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那些节哀顺变顺其自然的道理她早就懂,可是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这些道理在现实面前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
她佝偻着身子,抱紧自己,自我的安抚,自我的保护让她找到可以安心的一隅,世事易变,她只有此刻可以珍惜。
赤松子也无心吃饭,但是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辟谷只是一种修习的方式,对花阳却是不同,他坐了又坐,等了又等,终是再坐不住,轻轻走到徒儿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却是无人回应,无奈之下只得悄悄推门进去,声音接近于无。
床榻上的女孩儿皱着眉头,睡得极不踏实,侧躺着抱着自己,像是一只脱了水的小虾,他看得心惊肉跳,也跟着痛楚,只可惜自己不能为她做些什么,有些苦涩的味道,是要在成长中慢慢消化的,他能做的,也只有陪着,只有坚守,只有帮她长出翅膀,可以自己远行,若是有一天她飞的累了或者受了委屈,若是她愿意回来找自己,他还要继续护着守着,帮她出气帮她解决,没办法,谁叫他摊上了这么个麻烦呢?
再看那张脸上痛苦的神色,甚是苍白而虚弱,这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又见她紧紧搂着腹部,腮边流下汗珠子,拉出手来往脉上一搭,甚是虚弱不稳,他虽是不通医术,可还是懂得几分,稍稍犹豫了一阵,这才走到床尾掀开被角。
棉被下是徒儿的那双玲珑小脚,穿着两只雪白的袜子,该是睡得太急忘了脱,此时因为疼痛也是紧紧的佝偻着。
赤松子将那只脚儿握在手中,脚心上冰溜子似的凉的冰人,只得轻轻运气以助她驱寒,直到把脚儿变得温热,这才放下换了另外一只。
这么一番用功下来,小徒儿的眉头舒展开了,身体也慢慢的放直了,甚至还嫌热的蹬了蹬被子,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的脚,颇为不满意地一阵乱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