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院里的月季花长得太密了,花阳正拿着小铲分苗,颇有些心不在焉,转头看了看赤松子,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他的一片小天地里擦拭着他那些瓶瓶罐罐,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一只蓝色的高颈瓶,倒跟他身上的青衫相得益彰。
师父真是喜欢穿青色,她还听说,师父的真身就是一只青色的神龙,可惜她从未见过,她不知道真正的龙长什么样子,不过据她猜测该是威武俊俏的很,就像是师父一样,又帅气又可爱……可是,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哎……
正这般想着,那处解颜转过弯进了槐院,打扮的甚是素淡,一身月白色的流仙裙系着个淡青色的腰带,面上化着淡淡的妆,花阳知道,这样的她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她爱得炽热,真正的她心里充满着骄傲,怎么会甘愿这般不露锋芒?可她爱得卑微,卑微到什么都要按照师父的喜好去选择,所以没了自己,这是花阳所不齿的,所以她也就这么打量了一眼,就回过头来继续手上的劳作,装作浑然不觉。
也不知是装的好还是真的心大,解颜倒好像早把那天两人直白的谈话给忘在了脑后,一进院来就爽朗一笑,“师侄,你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大个太阳也不知道进屋躲躲!阿兄你也是,自己的徒儿自己不知道心疼,人家可是刚刚恢复的差不多呢。”
赤松子轻轻放下手里的花瓶,慢悠悠走了出来,“就是因为初愈才不能整日闲待,春日的太阳还没那么热,晒晒太阳也是好的,师妹今日怎么来了?”
解颜两步走了上去,“瞧你说的,好像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样,你让咱们小阿阳说说,我不说是每日都来也是三天两头就来一次吧?”
“好了好了,我也不废话了,咱们蓬莱的枇杷熟了满山,师父她老人家带着几个弟子做了许多枇杷饽饽,再加上先前酿的梅子酒刚刚出窖,师父说邀请你们二位过去热闹热闹呢,怎么,阿兄和师侄要不要赏脸?”
赤松子轻轻倚在院儿里的老槐树上,淡淡地笑,“圣母娘娘请客,乃是我方壶师徒的荣幸,又怎会错过?正巧阿阳刚刚痊愈,在家里养着也未必就好,去蓬莱游游也算是散心,师妹回去告知太元圣母,赤松必会携徒儿如约而至!”
赤松子话中的“家里”说的极其自然,在他的观念里早把花阳当作了家人,解颜的脸色稍有些暗淡,可也只是一瞬,一瞬过后又是笑眼盈盈,“好,那我今日就不久待了,师父请了好些个仙友,我还要赶着回去帮着准备张罗,到时候我亲去迎你们!”
见赤松子笑着点了点头,解颜又看向花阳,见她仍是低着头摆弄手里的花苗,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得轻轻走了过去,“小阿阳,咱们蓬莱还准备了不少果子糖和甜汁儿,专门给你们小孩子弄的,你不吱声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解颜总是希望划清界限,他们是大人,而她只是个孩子,花阳不想理她,头也不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又去忙活自己的了。
解颜也没那么在意,又跟赤松子道了声别,在天边召了片云,自己回去了……
***
翌日下午,太阳刚刚走到凡间的山顶,一场“枇杷”宴在蓬莱山的月夕殿开始了。月夕殿不同于凌波殿和希声殿,月夕殿与机事要务无关,只供蓬莱自己或是宴请的别处仙人摆宴设席、做些风雅的娱乐之事。
因此相较于凌波殿的庄严肃穆和希声殿的神秘色彩,月夕殿更带有一丝文雅别致的特色,这三殿也就是蓬莱仙岛的三大殿了。
月夕殿周围无墙壁,只有十六根水晶柱支起一张琉璃屋顶,殿旁生长着茂盛的琪花瑶草,殿中又正巧有一条清冽小溪蜿蜒流过,本就得天独厚,再加上修此殿的匠人巧夺天工,使得这样一个月夕殿在仙界极其出名。
这次宴席规模不小,宾客仙者有的来自东海三岛,有的来自九重天,有的是凡间的散仙,都是一些与蓬莱有些交情的,太元圣母德隆望重,友人果然不少。
殿中的溪水上漂浮着不少的银盘玉瓯,确像解颜说的那样有许多精美的糕点瓜果,仙人们有的三三两两高谈阔论,有的互相介绍自己的弟子,花阳倒是没什么心情,这样的场景美则美矣,可是近日以来的事情让她稳不下心神,好多次做了决定,可又还是一次次放弃,她真是不喜欢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可是又只能在纷乱的思绪里苦苦挣扎。
思绪飘飞之间突然见到前方熟悉的两个身影,正是太元圣母与解颜师徒,蓬莱岛主太元圣母一共有三个徒儿,却只偏袒最小的徒儿解颜仙子一个,看来这事不是传闻。
师徒两个对面还站着两个男子,一个中年人的模样一个青年人的模样,看起来也是一师一徒,这两人花阳没见过,衣着谈吐优雅大方,不像是民间散仙和三岛仙者落拓不羁的作风,想来该是九重天之人。
中年人长着两撇小胡儿,当先一步,朝着太元圣母作了个揖,爽朗的笑声威震四方,“圣母娘娘,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