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坠入水中,倒影轻触亦碎。
许询在水潭中托着展顾,往谭上游去。那水冰凉,血珠化为红雾,再又清澈如新。
冷坠入骨,痛更甚痛。
展顾无声无息,亦昏昏然,嘴角只有阵阵气泡涌起,好似月落寒江,涟漪重重。
许询紧紧握着他的手,那手温热,柔软,好似他们初见。
他在树枝上饮酒,展顾与聂景川比武。
那人好穿白衣,一身潇洒风度,却又一双温柔双目。
许询叫他饮酒,他便弃武赴约。
那日他们从日落喝到繁星渐起,月上枝头。
展顾虽是人间珠玉的模样,酒量却出奇的好,他们喝了十坛酒,仰坐在一座桥边赏月。
许询千杯不醉,只倚在桥边,笑道:“我原本以为,你的酒量不会太好。”
展顾当然笑道:“若你以为我酒量不好,恐怕就犯了一个大错误。”
许询只问道:“什么大错误?”
展顾笑道:“别人请我喝酒,我从不会付账。”
许询只笑道:“若是能为展公子付账,恐怕也是别人的荣幸。”
展顾只笑起来,却道:“那以后这种荣幸,盼许兄牢牢把握。”
许询只看着明月,笑道:“你看这酒倒入河中,这天底下就有喝不完的美酒。”
展顾也正抱着一坛酒,他只道:“美酒成河,当然是天下第一美事。”
两人作伴,喝的天昏地暗,只落得满地酒坛。
展顾只问:“为何你会邀我喝酒?”
许询却笑答:“我请你,你答应,或许这是一种缘分。”
展顾只饮酒,看着天上明月。
却听许询亦看月,两人对月而饮,却听许询轻声道:“君与明月,平分秋色。”
君与明月,平分秋色。
那水中之月,是月非月?
展顾在水中只有白衣浮荡,却也血染如火。
许询握着他的手,将他推向亮光之所在!
这时候,忽然一只手轻轻的从水面上伸出来,那手是一双少年的手,坚定、果敢,而后江沐跃下潭水,正遇上展顾昏厥在水中,他一眼看出来展顾,顿时将他拉上潭水,将他拉上岸边。
原来江沐已在睡梦中醒来,他还未起身勘察密室出口所在,却忽然听到水声摇动,他登时明白,是来时那石门已打开,便探那潭水,却不料,正碰到展顾与许询!
他将展顾一下子拉起,却察觉到他神志全无,只在昏昏然于谭中,他心中只觉一滞,忙将他拉到岸上。
这时候亦有一人,江沐已看到许询,他已见过许询,只看许询似乎受了伤,正在谭中过来。
江沐这时候只轻轻拉着展顾,他已看到他身上刀伤剑伤,竟有如此伤口,心中顿觉创痛,只怕他呛水,轻轻托住他口角,将他口鼻中潭水拍出。
许询这时候也上了岸,他只顷刻便到展顾身侧,展顾双目紧闭,神志早无。
江沐只强自镇定,问道:“发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到这里,展顾哥哥他……”
许询只咬了咬牙,说道:“小沐,我们碰到了一个绝顶高手,展顾为了救我……”
江沐只看了一眼许询,一手放到展顾的脉上,他本已休息渐好,可他的手一放到展顾脉上,他的心忽然一阵剧烈的痛楚,他发现,展顾的五脉尽断……
江沐摇摇头。
他镇定下来,紧紧的看着展顾苍白的脸,他重新按在他的脉搏上,想要重新诊一诊,可他的手指也开始发颤,他按在展顾脉上,要找到他脉搏的续动……
只要有一丝连续,一丝跳动……
可他失败了。
他没有找到。
他看着许询,许询也正紧紧的盯着展顾,他的眼睛里那种自信与坚决已消散,只有无尽的痛楚和难捱,已令他的眼睛失去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