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风歇还没有睡醒。
他盖着薄薄的毯子,窝在他的怀中,眼尾还红着,睫毛微颤,似乎做了噩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仿佛怕这一切不是真的一样。
楚韶的手指轻轻从他面上拂过,面色微红了些,内心却一片安宁。
见他睡得沉,楚韶也不忍心叫醒他,他轻轻地下了床,又为他盖好了被子,趴在床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好,就算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侮辱他,都没有舍得生他太久的气。
楚韶把手贴近唇边吻了一下,苦涩地想,他这辈子绝不要、绝不要再做一件伤害他的事了。
他不由得笑出声来,转头往窗外看了看,决定趁着他没醒,先回府一趟,简单交待一下,然后迅速搬回来。
他打定了主意,便毫不躲避地往令暮园之外走去。晨起的士兵见他大摇大摆地从令暮园之内走出来,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宁,宁远将军……您怎么在这儿?”
“我就住这儿,怎么不能在这儿了?”楚韶笑眯眯地回他。
语罢,他也不再多说,急匆匆地穿过了整个太子府,连遇上秦木都未停下来说几句话。秦木看着他春风满面旁若无人地穿过清晨的太子府,眸中一沉,他低声询问令暮园门口的士兵:“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许放人进来吗?”
“我们也不知道,”那士兵也十分委屈,“昨日明明没人的,但今天一大早宁远将军便从屋里走了出来,我们都以为见鬼了……”
秦木皱着眉:“太子殿下醒了没有?”
“不知道,秦大人进去看看吧。”那士兵向他拱手行了个礼,道。
秦木沉沉地穿过令暮园,在风歇就寝的房间之前住了脚,他深呼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随后轻轻敲门:“殿下——”
风歇的声音良久才传回来,似乎还带了些沙哑:“你且在门外等一等。”
秦木垂着手,恭敬地在门口候着,再次得了风歇的许可之后才推门进去。风歇坐在床边,刚刚整好衣冠,脸色不太好,似乎还带着些紧张,他低低地问:“秦木,昨日夜里可有人来过?”
秦木一愣:“我来也是为了问您这件事,令暮园外巡逻的士兵和我皆撞上了从园中出来的小楚将军,他走得太急,我也没来得及与他说话,可是您请他来的?”
风歇的脸“唰”一声变得惨白,他紧紧抓着床上铺着的丝缎,尽力让自己平静:“是……是我请他来的,他走得急?你没与他说话吗?”
“属下看将军似乎是有急事,也不与人交谈,急匆匆地走了。”秦木心中纳闷,面上却一丝不露,“对了,太子殿下,昨日桑大人又递了拜帖,说要与您聊倾元改革相关事宜,今日可还要让他从密道进府?”
风歇低下眼睛,沉吟道:“今日……罢了,叫他明日再来罢。”
“是。”秦木为他轻轻合上了门,唇角悄悄扬起一个笑容来,他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一丝阴冷从眼中滑过。
便是今日了。
楚韶刚回府便觉得不对。
将军府中虽空旷,但好歹有几个浇花的小丫鬟,方子瑜回了军营,但那几个侍卫按理说也该来迎他才是,但他一路从府门走过来,竟然一个人都没看见。
周身一片死寂。
楚韶悄悄地把手按在了自己的剑上,强自稳下心神,一步一步地往前厅中去,可当他还未走到前厅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是府里沉重的大门被关闭的声响,楚韶眉心一跳,剑已经出了鞘,他冷冷地看着从阳光的阴影当中一步一步地走出来的戚琅,戒备地问:“戚长公子,你不请自来,可有什么事么?”
戚琅却毫不畏惧他手中正对着自己的锋利剑刃,甚至往前走了走,顺手按下了他手中明晃晃的剑,一脸愁苦道:“小楚将军莫急,我今日来是为了帮你,而不是害你。”
楚韶与戚琅素不交好,也不相熟,但风歇与他私交甚是不错,不由得放下了几分戒心:“哦?”
“将军可知,卫公要谋反了!”戚琅抓着他的剑柄,急急地说,仿佛忧心如焚,“他昨日连夜带人秘密围了戚府,逼迫我与他合谋。我迫于戚氏一族老小的性命,不得不假意答应啊……但我深觉不妥,今日一早找了个机会便急急地往您府中来了,没想到您竟然才刚回来。”
楚韶持剑的手一颤,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卫叔卿……谋反?他敢?他哪来的兵?”
从前有恃无恐,毕竟整个中阳的兵力都在他的手中,虽知卫叔卿有谋逆之心,但他一个老人,无权无势,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他刁钻狡猾、密谋已久,将军不是常见他往北山海去?其实哪里是为了什么寻仙问道,他明明在北山海养兵!此刻乱兵想必已经包围了皇宫了,”戚琅拽着他的衣角,情真意切地道,“我如今进不了太子府,也进不了宫,实在是没办法,只得来找将军与我一同想办法。将军,若再不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