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伦敦。
圣慈医院内。
林程南扶着林逸南在病房内慢慢走着。
这是他这几个月第一次下床走步。
也是他第一天移入普通病房。
当然,是不再住在ICU里而已,虽说是普通病房,但也是最高级的VIP病房。
双腿有些虚浮,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感觉怎么样?”
“还好。”
两兄弟都不是多话的人,病房内只有拖鞋拖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
偌大的病房内,十几个医护人员贴墙而站,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在他大哥的搀扶下蹒跚行走。
“林先生。”主治医师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您现在的病情已经算是稳定下来了,各项指标也较为稳定,接下来便可以安排复健了。”
林逸南愣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都下去吧。”林程南威严地开口。
屋内立刻只剩下兄弟两人。
林程南深深看了林逸南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明天出去走走吧。”
林逸南好久没有晒过阳光,脸色愈发苍白,眼下的乌青也越来越浓重。整个人一副病态,身上没有半点活力。
“好。”
绕着并不小的房间走了一圈后,林逸南额头上已经冒出许多虚汗,气息不均,随着每次呼吸心脏便刺痛一次。
林逸南坐到沙发上,手抚上心口,慢慢地平复着呼吸。
房门打开,董振波走了进来。
“你可别以为自己身体真的挺好,Kim都是往乐观说的。”董振波走到林逸南身边,扒开他的下眼皮看了看,“你最好还是在床上躺着,你这心脏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犯病了,下次可不一定有这次的好运气,还能捡条命回来。”
林逸南坐在沙发上,身上没有气力,一双黑眸低垂,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知道,波叔。”
“知道就好。”
董振波接过林程南递给他的茶杯,边喝着茶便瞄着林逸南。
一口热茶咽下肚中,董振波拿起茶杯摆弄着,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长途飞行啊。”
董振波知道林逸南和苏宜的事,订婚典礼当天他也在,看得出来,两人很是恩爱。
董振波也很怕,怕林逸南病情刚有点起色,便会逞强飞回墨尔本找苏宜。
林逸南缓缓抬起头,一双眸子下不知掩藏了多少情绪,声音依旧平淡,“我知道,波叔。”
“哼。”看到林逸南这副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董振波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那你还替那个丫头操那么多心?”
林逸南默。
董振波又扭头看向林程南,“你这个大哥也是,还帮着他盯着那个丫头的行踪,都不知道他现在可能一个心力交瘁就死了吗?”
一个随时可能没命的人,居然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事。
一个心脏病重症患者,居然还可以一看照片就看到下半夜,连觉都不睡。
一个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居然还有精力盯着保镖暗中保护苏宜。
命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林程南低着头,没有说话。
隔着茶几,董振波拍了拍林逸南的肩头,“你平时在病床上就看那个丫头的照片,看她的录像,这些我都不管了,但你要是敢偷着飞回墨尔本,我就...”
董振波愣住了,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能威胁他的。
“我就不要我这条...”
林逸南打断了董振波的话,平静地看向董振波,“波叔,当初我离开,就没想过再回去。”
董振波惊诧地看向林逸南,一脸不可置信。
林逸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我越靠近她,她会伤的越深。”
......
开学了。
同学是熟悉的同学,老师是熟悉的老师。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可一切似乎又都变了。
苏宜回到墨尔本的第三天,抑郁症复发。
出现幻觉,极度躁郁,连带着PTSD一起发作。
只因为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林逸南与她一起在一个陌生的山谷中,看漫山遍野的铃兰花。
山谷中微风掠过,铃兰花如铃铛般随风摇曳,静谧的山谷中只余风与花摩挲时发出的唰唰声。
花香馥郁。
沁人心脾。
铃兰花的花语是“幸福”,但铃兰的幸福却来之不易,历经波折,伴随着宿命的忧伤。
一阵雾起,苏宜看不清眼前的铃兰花,也看不清身边的林逸南。
整个山谷大雾弥漫,苏宜看不见任何东西,跌跌撞撞地寻找着林逸南,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苏宜一人在雾中挣扎。
“啊!”苏宜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长发也被汗水濡湿。
细细碎碎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逆着月光,苏宜看到了林逸南。
他就躺在她的身边。
和以前一样。
“逸南。”苏宜急促地喘着气,扑到林逸南的怀中。
林逸南微笑着,将她的长发揽到脑后。
苏宜紧紧抱着林逸南,哽咽着说道:“逸南我怕,你别走。”
泪水胡乱地蹭在林逸南的胸前。
林逸南侧身躺在床上,轻轻拍着苏宜的后背,安抚着她。
“我在这,好好睡。”
苏宜在林逸南的怀中,闻着熟悉的中药清香,缓缓睡去。
......
苏宜再次睁开眼,是早上九点。
身旁空无一人,被子上的凉意彰显着并没有人来过。
极度的恐惧包裹着苏宜,从心底传来的压抑感压在她的肩头。
苏宜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又感觉喉咙极度的干渴,又有种想吐的感觉。
这种反应,是那么的熟悉。
PTSD发作。
苏宜眼泪如泄洪般肆意流淌,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穿,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
“逸南!”苏宜嘶哑着嗓子,疯狂地喊着。
徐妈刚好在客厅里打扫卫生,看着穿着睡裙光着脚的苏宜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地上多凉!怎么不穿鞋?”
苏宜环顾四周,没有林逸南的影子,又向屋外跑去。
“苏宜你怎么哭成这样?”徐妈抓住苏宜的胳膊,惊讶地看着她。
苏宜红缟的眼下满是悲伤,眼泪疯狂地溢出,“我找逸南。”
“少爷?他不是在英国吗?”徐妈被苏宜的话搞懵,这里哪有林逸南?
“他在这!”苏宜挣脱了徐妈,大哭着向屋外跑去。
徐妈看着苏宜纤瘦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等她反应过来时,苏宜早已跑到屋外。
“逸南!”苏宜站在院子中嘶喊着。
可哪有林逸南的半点影子。
啾啾听见苏宜的嘶喊,立刻向苏宜的方向跑来,隔着栅栏冲她死命地吠着。
八月末的墨尔本,寒风凛冽刺骨。
苏宜身上只着睡裙,光着脚站在鹅卵石上。极度的冰冷强迫她恢复清醒。
是啊,这里哪有林逸南。
眼泪被寒风吹干,吹得苏宜皮肤紧绷到刺痛。
苏宜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抱膝,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地,苏宜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子般,哭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