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王妃!”沈碧手里端着东西,将就着给陆贞行了一个蹲身礼。
陆贞听着这声问安,只觉得讽刺,当时的好姐妹,如今果然是成了“好姐妹”,她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并不搭理她,径自离开了。
见沈碧进来,高湛脸色有些说不出的难看,不管怎么说,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与陆贞或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也正是这个女子,为自己兢兢业业打理府务,教养儿女……他挥挥手,一言不发,示意沈碧出去。
这么多年,沈碧早已经心冷了下来,见状,也不愿意凑上去讨没趣儿,将托盘里的一盅补汤放下来,端庄地行礼退了出去。
高湛眼神中满是迷惘与回忆的甜蜜苦痛,当年与那个明丽少女的初见,相识相知,宫廷纷争倾轧里,两人都一路走过来了;后来萧贵妃与皇兄也慢慢融洽,自己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谁想——
叹了口气,顺手取下多宝格上的锦盒,里面空空的,他闭上眼,心中百转千回。
当年长广王府不小心走水,恰好沈碧也有了身子,已经五个月,何况她住的地方离走水的屋子隔得很近,自己如何能够置之不理?只得先去将沈碧抱了出来。陆贞当时怀着经儿,住在主屋,很快便被下人救了出去,因为受惊加上心里不舒服,当晚就临盆生产了。
只是那一场大火中,自己与陆贞当年来往的书信也好,定情信物也好,全部都损毁掉,就像两人之间的爱情一样,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贞出了书房,门外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她抬起手,遮住眼睛,看向不远处与一个小丫鬟调笑的衣衫华丽少年郎,五官与高湛那样相似,只是神情大不相同,眉宇间有的尽是风流纨绔之气,她扯了扯嘴角,心中复杂,不知道该怎样看待这个孩子,这个曾经被自己认为是与高湛爱情证明的孩子——高经。
高经已经来到了她面前,马马虎虎地行了礼:“娘安好!”
陆贞点点头,扫过他身后那个一袭桃红色衣裙的小丫鬟,淡淡地开口:“王爷已经决定替你和定国公家的嫡次女定亲了,你自己收着点心吧!别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情来就是!”
闻言,高经嘻嘻一笑:“定国公家的嫡次女?”他故作沉思片刻:“莫非就是那个以书闻名的女儿?”搂过身后有些局促的清秀丫鬟,毫不避讳地就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这国公家的小姐我见过,长得一般般,您放心,我冷着就是了!哪里那么麻烦的事情?不过一个定国公罢了,咱们长广王府何必放在心上!”
陆贞呼吸一窒,看着高经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顿了顿:“罢了,你去吧!”她转身向自己的院落而去,如今的长广王府,算什么呢?
她看向皇宫的方向,抚上自己的脸庞,这张脸与那个女子何等相像,只是那个女子现在已经是这太后,举国称颂她仁慈心怀,高贵无双;而自己却被宗室贵妇们排挤,与丈夫离心……
静心院沉沉的大门再度落下。
沈碧心平气和地坐在凉亭之中,身后侍立的丫鬟有些不满地嘟嚷着:“娘娘,正妃娘娘怎么这样子气性?莫怪王爷这么多年不肯去和她亲近!”
“环儿,不要说了!”沈碧厉声呵斥住环儿:“正妃娘娘毕竟是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你身为奴婢,怎能如此妄言!若是叫王爷听见,我可救不了你!”
将愤愤不平的小丫鬟遣退,沈碧独自一人面对着花园中春光融融,曾经倾情相许的恋人如今分道扬镳,而相看两厌的情敌现在却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面,果然是世事无常。
素手翻飞,将清醇的酒液送至唇边,沈碧想起已是豆蔻年华的乖女儿,微微抿嘴笑着,高经已经被养废了,即使他是嫡长子又如何?我的一双儿女乖巧听话又上进;爱情,那不过是小女儿家追求的虚幻的东西罢了,在这长广王府中,自己的话比高湛更有分量。不管怎样,陆贞,我总算是压过你一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