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过去,她最终败倒在这堆专业性十足的文献面前。她毕竟只是翻译不是医学生,看起来太费劲。
江歇听见身后发出‘咚’的一声,连忙扭过头去。见温琅正把额头抵在桌上,看起来生无可恋。
“看不懂?”江歇朝向温琅。
“不懂。”她也没扭捏,爽快摇头。
“那我讲给你。”说着江歇拿起温琅摊开在桌上的纸笔,低头画了一张眼睛横截面构造图。
“你已经知道这种综合症会让晶状体异位了,对吧?“江歇说着手下画着,干净标准的构图犹如医学教科书上的插图。
温琅闻言点了点头,这一点刚刚她已经请教过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说着江歇画了另一只平视角度下的眼睛,他在瞳孔四周画上了细密的线条。
温琅低头想了想,试探地回答:“因为他浑身的缔结组织都……松?”
这个回答倒也正确,隐约间透着些可爱,江歇闻言,嘴边露出淡淡笑容。
“晶状体是靠悬韧带悬在眼睛里的,周围一圈360度都有。”江歇手下的笔尖指向那些细密的线条。
“这些蛛丝一般的悬韧带让晶体被悬在虹膜后面,玻璃体前面。”他指向切面图,指着晶体应该在的位置。
“但是因为这种综合症,让蛛丝全部松弛甚至断裂,晶体就脱位了。”
江歇耐心十足,用便于理解的方式讲解。他声音温柔,把所有注意力牢牢吸引。
等到夜雨透过窗户间隙飘在温琅和江歇的手臂上,他们这才发现时间已晚,天气已变。
温琅眼睛被风吹过,眼角处的不适更为明显。她刚想去揉,江歇连忙拿起手里的笔挡住了她的手。
“去科里处理一下,不要揉。”说着他搬起温琅身前的资料,根据记忆中的位置,快速归还。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走,脚步回荡在安静的楼道间。
到处置室,江歇让温琅洗手。喊来护士帮她清洁眼部,之后拿了收费单和药单连同医嘱递给她,极其符合同事间应有的分寸。
“我去取药,谢谢。”温琅背着包指了指电梯,江歇理解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就此分开,并没有一起离开。
江歇估摸着温琅差不多已经离开医院,他这才进电梯去开车。可他才走到停车场,就见温琅正站在红色的车旁,面露难色。
上过眼药水的眼睛有些刺痛,外加之前没有休息好,此时的温琅觉得她不应该疲劳驾驶。可这个时段打车困难,叫车或者代驾她又没手机。
真是伤脑筋。
江歇朝她走了两步,却又生生停下。他强压着上前询问的念头,去找自己的车。
开着车离开停车场,江医生发现雨势越来越大。一想起迟迟没有离开的温琅,他停下了车。
没一会,温琅从大门走出。有些犯难地看着眼前短时间应该不会停的雨。
站在丝毫无法挡风遮雨的公交站台,温琅朝四周看着,心里一直祈祷着能等来空车。
过了一会,空车没等到,倒是全院唯一一辆保时捷停在了她面前。
副驾驶的窗户降下,江歇对温琅身边不远的医生主动打着招呼:“张医生,等车?”
只和江歇在会诊时短暂见过的年轻医生朝周围看了看,见他真的是在问自己,连连点头。
“你好江医生,在等车,等半天了。”
江歇稍作停顿:“要不要我送你?”
张医生有些莫名其妙,他和江歇的关系也没熟到这份上。可是眼前这辆帕拉梅拉让他挪不开眼,哪怕是副驾,他也想体验一次。
“行啊,但我这还有俩同事,你看能不能一起带上。”眼看雨又变大,张医生也没客气。
“都上来吧。”说着江歇解开门锁,让张医生坐上副驾,另外两位女同事坐在后座。
“温琅,你的车坏了?”江歇转向温琅,见她抱着胳膊,语速不由急切。
“没有,我不想开,打车回就好。”温琅朝他摆手,却因为寒意倒吸一口气。
“要不你也来呗,车也能坐下。”张医生见温琅可怜巴巴,不由提议。
江歇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看着她手上空空,并没有拿挂着红色铃铛的手机。
温琅觉得她再拒绝就有些过于刻意了,于是她点了点头,坐在了江歇侧后方的位置。等她上车,江歇调高了温度,改变了空调模式。抽出面巾纸递给温琅,便继续沉默。
雨夜的交通有些拥堵,车子在路上走走停停。说过地址没多久,温琅伴着敲打在车窗上的雨声睡着了。见她呼吸绵长,江歇稍稍放慢车速,麻烦她身边的女同事给她盖上车里的薄毯。
“江医生,你每天都在加班,不用陪女朋友?”张医生看了看帅哥和好车,打心里就没把江歇归类在单身人士里。
这时,车子在红灯前点刹,温琅因为摇晃迷迷糊糊醒了一下,正好听见了那句‘女朋友’。
也许江歇回答了,或者没回答。被柔软毯子裹住的温琅再度睡着,正好错过了江歇口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