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快马带来了西北战报,但收到消息的人反应却是各不相同。
襄王没想到一直小打小闹的西北会忽然发生大战,默许了手下人克扣西北卫家军的粮饷,直到西北大败他使人一查,才知道截留的粮饷在这数年间已经从一成涨到了七成。送到卫家军那三成的粮饷,能养着十万大军不饿死就不错了,至于军备之类的是想也别想。
如今西北大败,克扣粮饷的事早晚瞒不住,襄王急着要保自己手下的人马,自然也没心思再管其他。他急匆匆回到王府,便召集了幕僚商议对策。
而比之襄王,延康帝收到消息还要稍晚一步。待那军服染血的传令兵将军报呈上,延康帝看完不禁勃然大怒,气得险些撕了军报掀了御案。
一旁侍立的老总管梁忠见状忙将那传令兵遣退下去,而后才对延康帝道:“陛下何必如此生气?都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卫大将军丢了城,让他再夺回来就是了,何必气着自己?”
延康帝气急,皱着眉摔了军报:“哪有这么容易,你看这卫家军,简直不堪一击。”
梁忠闻言却笑了,他笑着摇摇头:“陛下错了,卫家军乃是百战之师,可不是什么不堪一击的纸老虎。他们之所以会败,原因陛下想必也是心知肚明。”
延康帝听到这里,耳朵动了动,不禁回头看来。
梁忠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再加上他年纪颇大了,看上去便跟个老好人似得。可此刻这老好人的话却让人听得莫名胆寒:“陛下不该生气的,您应该高兴才是,卫家军败得越惨烈,您就应该越高兴。”
延康帝听得眉头皱起,可想了想倒也意会过来,又舒展了眉头:“你是说粮饷?户部和兵部克扣西北粮饷已是惯例,卫大将军从前也上过奏折来问,可惜那奏折都没送到朕手里过。从前是首辅贪了这钱,现在是襄王跟着贪,如今两部几乎都是他一手遮天,就连朕想做些什么都轻易动用不得国库。
“你说得不错,卫家军确实败得越惨越好。丢掉的城池之后还可以夺回来,但事情闹大了便由不得襄王只手遮天。等户部和兵部肃清过后,朕便可以换上自己的人手,不必再受人掣肘了。”
延康帝越说越高兴,哪还见之前的愤怒,瞬息间脸上染满笑意。
梁忠看他高兴也颇为欣慰,又开口补充道:“陛下当知,此番好处可不止于此,还有卫大将军那里呢。您将此番战败的大罪全扣在两部官员身上,卫大将军便可就此脱罪,他如此大败却得了陛下宽恕,少不得要对陛下感恩戴德。您顺手收拢了卫家军,岂不是如虎添翼?”
延康帝听完更高兴了,连道了几声好,又笑得前仰后合。此时再看扔在御案上的那封军报,便不是之前的嫌恶,相反双眼放光仿佛看着什么宝贝。
此时此刻的延康帝满脑子都是争权夺利,甚至没想过要往西北增兵或者送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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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是是非非距离百姓很远,与路家这样的商贾关系也不太大。
沈望舒印证过猜测之后便回到了路家,将今日之事与路家主一说,两人心中便笃定了八分。余下两分在几日后西北大败的消息传出后,也彻底的肯定下来。
路以卿的病终于好了,一改之前的病恹恹,重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只是刚病愈的她还没来得及粘人,就被媳妇主动带在了身边。饮食起居带着,接见管事带着,与路家主商讨事务也带着……沈望舒就差在两人腰间栓根绳子,彻底的形影不离了。
显然,沈望舒对襄王的话还是心有余悸。哪怕她又将路家的仆从梳理了一遍,也知道这当口襄王大抵没精力注意一个小小的路家,可她还是不敢冒半分风险。
路以卿对此倒是接受良好,她早就想粘人了,只是之前有心无力罢了。
跟在沈望舒身边忙碌几日,路以卿虽然帮不上忙,但也知道了不少消息——路家是真的要从长安迁走了,而且商行迁移的动作还挺快,决定至此不过月余,竟已将大半的生意结束转移。而按照路家主的打算,长安最多留一两个绸缎庄,其余生意也将在之后的半月中处置妥当。
这速度,这魄力,路以卿见了也不禁咋舌。
待到在私下里,路以卿出于好奇还问过沈望舒:“咱们商行说迁走就迁走,还是从长安城往外迁,这一趟折腾下来损失得有多少啊?”
沈望舒倒也不瞒她,大致想了想便答道:“几十万两总是有的。”
路以卿一听,捂住心口险些心痛到难以呼吸:“只是迁走而已,怎么会亏这么多?!”
沈望舒见她耍宝震惊的模样,险些忍不住笑,想了想还是只说了一半实话:“主要还是咱们走得太急,又得避着襄王这个瘟神,自然是要舍些肉的。”
路以卿就没见过几十万两这么多的钱,虽然她知道路家的家底远不止这个数,可想想还是觉得肉疼。于是听了沈望舒的解释,她期期艾艾问道:“咱们就非得走这么急吗?”
哪知沈望舒一听这话,脸色就严肃了起来:“阿卿,你要知道,你比那几十万两重要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