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匆匆而过,路以卿原本还想强撑的,最后窝在沈望舒怀里不知不觉还是睡着了。
翌日醒来,路以卿清醒后眼都没睁,就开始回忆昨日刚整理的记忆。结果头脑一片清明,并没有长睡不醒,也没有因为这一夜好眠再忘记什么。
路以卿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察觉到枕边人还没醒,她便也没急着起身。只是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又偷偷将脖子里的平安扣拽出来看了看,结果自然还是发现那白玉染了黑。而且不知道是白日光线更好的缘故,还是这一夜又发生了什么,她总觉得这白玉比昨晚看还要黑一点点。
心下有些不安,可面对这堪称怪力乱神之事,到底也是无能为力。
路以卿反手又将平安扣塞回了衣领里,白玉贴上肌肤,依旧带着捂不热的微凉,却不如往日那般明显了——她决定将这平安扣好好藏着,轻易别让沈望舒看见,免得她多心被吓到。
心事重重的又躺了会儿,身边的沈望舒才醒。许是这两日守着她确实疲惫的缘故,沈望舒今早醒得有些迟,而且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来看路以卿,对上她清亮的黑眸才暗自松了半口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阿卿,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路以卿大抵看出了沈望舒的小心翼翼,她自觉在她怀中蹭了蹭,自然而然开口应道:“刚醒没多就。反正早上也没事,卫大将军不会大清早就过来的,咱们躺会儿也没关系。”
沈望舒听她提起卫大将军,而且说话条理清晰的模样,剩下的半口气这才松开。
三日前亲兵过来传话,确实没说卫大将军何时来,不过这等身份的人登门总是会提前知会的。他没说早上就来,两人自然也不着急,便是往日里谨慎自持的沈望舒,今早也愿意抱着路以卿多躺一会儿。
两人也没说什么话,安安静静躺了一刻钟,这才起身。
洗漱更衣用膳,一切收拾好已经快晌午了。两人也不着急,昨晚帮路以卿回忆时,沈望舒已经特地将三日前两人商量好的应对说辞又说了两遍。路以卿现在心里有数,也不会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有多紧张,左不过就是争取一番,有粮在手多半不成问题。
晌午卫大将军没来,午后倒是来了亲兵,邀路以卿往将军府一行。
路以卿也没觉得太意外,毕竟就算她对卫景荣有救命之恩,可双方阶级差得太远。而且卫大将军如今还要应战应该也是军务繁忙,能抽空见她多半还是看在粮食的面子上。
她整理了衣衫,又拍了拍沈望舒的手:“望舒,那我过去将军府了,你别担心。”
沈望舒点点头,也只叮嘱了一句:“别太强求。”
路以卿答应了。随后两人分别,路以卿跟着那传话的亲兵去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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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军原本驻守西凉,这云擒关内的将军府自然不是卫大将军的。不过他位高又有威信,哪怕一路败退到了云擒关,云擒关原本的守将也立刻将府邸让给了他。
云擒关本是军事要塞,城中连个平民都没有,将军府自然也没什么精致可讲。
路以卿随着亲兵踏进将军府,见这处也不过是个大些的宅子而已。值得一提的是一路走来,原本该是威严肃穆的将军府边边角角却都种着东西,路以卿原以为是花草,结果定睛一看却都是菜苗——看着那刚冒头不久的菜苗,路以卿很有理由相信,这些都是卫大将军到来后种的。
没想到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倒是意外的接地气。
不过看着这些菜苗,路以卿原本还有两分浮躁的心,也算是彻底安稳了下来。
一来对方竟然在将军府里都种了菜,那么想必军中缺粮缺菜应该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二来卫大将军既然在这里种菜,想必也是认定收菜之前云擒关不可能被攻破。
这样就还好,有她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至于担心自身安危。
诸般念头在路以卿脑海中闪过,脚下跟着亲兵的步伐却没有停。不多时便绕过了待客的前厅,又穿过庭院回廊,最后竟是直接将她带去了书房重地。
一番通报,路以卿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卫大将军。对方的一身威严都在路以卿的预料之中,不过让路以卿意外的是对方长相并不似寻常武将那般粗犷,相反面容清癯颔下微须,看着更似文人——在此之前谁都没告诉过路以卿,这位传说中的卫大将军竟还是个儒将。
路以卿看着卫大将军与卫景荣几分相似的脸,微怔了怔,旋即行礼道:“见过卫大将军。”
卫季平倒是没摆架子,甚至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多礼。路郎君于我大军先有资助之恩,又于小儿有相救之情,老夫实在当不得你的礼,反倒该与你行礼才是。”
路以卿自然称不敢,心里却有些别扭——卫季平看着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开口就是老夫,可真让人不习惯。在现代,四十岁的男人都还算得上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便是五十也不会有人说老。不过转念想想古人大多不长寿,七十已是古来稀,四十称个老也行吧。
因为卫季平态度和蔼,路以卿自己又打岔想些乱七八糟的,面对位高权重者的紧张霎时就散了个干净。之后两人寒暄对话时,路以卿便表现得不卑不亢,倒是让卫季平高看了她一眼。
两人落坐寒暄,心照不宣的先说些旧事联络感情,然后才渐渐转到正事上。卫季平最关心的只有一点,见路以卿年轻,便直接说道:“景荣与我说过,他与郎君定下赌约,若是卫家军能在三月内反攻回去,今后路家商行便肯替朝廷养着卫家军。”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路以卿并没有错过他话中“替朝廷”这三个字。这三字可大可小,听得路以卿眉头一跳,似乎是卫季平对她的一番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