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灼在谢清这里住了几天,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今天还是第一次。
除了一开始有点慌以后,后面也就冷静下来,因为晚上谢清还会回来,顾灼倒还不至于陷入叫天天不应的情况。
只是考虑到谢清一个人住,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又没有一个合租的人发觉,还不知道会陷入什么样的情况。
所以顾灼才会把这事给说一遍,再让谢清找锁匠师傅。
见谢清不太在意的模样,顾灼还是忍不住担忧道:“还是换个锁吧,今天断网的事也得跟物业说一声……”
想了想,顾灼又道:“或者再买个警报器,要是你被锁在房间里,按一下警报器,楼上楼下都能听到。”
要是因为会所工作的缘故,走夜路也能带着防身。
谢清将门关上,她把食材放在鞋柜上,因为没有扎起头发的缘故,垂落下来的长发将她的侧脸给遮挡住,再加上她低垂着头,倒让顾灼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幽幽道:“小灼,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明明已经选择要离开这里,在她犹豫不决要不要“留下”顾灼时,顾灼总是会送上这样的关心,让她忍不住沉迷、无法自拔。
既然小灼早晚有一天要和别人在一起,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她自己呢?
况且,就连那个父不详的孩子,她也愿意和小灼一起抚养。
为了小灼,她什么都可以忍。
只要顾灼肯留下来。
顾灼没有发觉谢清语气中的异样,并且由于这两天谢清已经说过很多遍这样类似的话,反倒显得不太在意。
甚至因为谢清的不舍而有些感动,像自己这种无根浮萍一样的存在,能有一个人这样重视自己的存在,很难不会让顾灼心底掀起涟漪。
只是顾灼不擅长煽情,她压下心底的那份感动,面上扬起笑容,歪着脑袋去看谢清,试图哄一哄这个容易害羞又可爱的女孩儿,用讨好的语气安慰道:“没事的,我搬家以后也会经常和你聊天啊,没事的时候也会来看你……”
“要是在外面住得不舒服,你还会收留我吗?”顾灼想起之前看的那间合租房,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问完以后又唾弃一遍自己的自私。
谢清抬起头,她脸颊微红地看过一眼顾灼,手心都有些出汗。
她放下食材,蹲身换鞋,语气羞涩道:“既然在外面会住得不开心,那为什么不干脆和我一起住?”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谢清问道。
她换好鞋,转身睁大水润的眼睛凝视着顾灼,眼里的期待几乎不带遮掩,因为“害羞”而脸颊红润,似乎轻轻一掐就能出水,鸦羽似的眼睫毛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顾灼被谢清看得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是的……”
谢清的目光在顾灼往后退一步时,忽又垂下眼睫毛,收敛起眼里的热烈的情感。
她低着头绕开顾灼,丢下一句“我先去厨房”,转身只给顾灼留下一个娇小可怜的背影,让顾灼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是做手术这件事对于顾灼来说,真的就很隐私,她不是太想让别人知道。
要不……干脆在外面住一个月再回来?到时候她编个理由说自己生病,做了一场小手术就行。
顾灼认真思考着这一办法的可行性,可又觉得自己一直和谢清住,白吃白喝地算怎么回事。
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
况且,哪怕这时候她们能一起住,但以后早晚是要分开的,就跟和林岱风一样——想到林岱风,顾灼就忍不住怀念起林岱风的那个大别墅,还有那个很大、隐蔽性又很好的游泳池。
也不知道林岱风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新的住客之类的。
见谢清去厨房做晚饭,怕对方这会儿不想看到自己,顾灼便也没去厨房帮忙,只无所事事地去看一眼公寓的门,研究了一会儿门锁。
虽然确实没有再出什么问题,但顾灼还是跑到厨房,借着门锁的由头和谢清搭话,想要缓和下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小清,最好还是换个锁吧,虽然现在没问题,但以后没办法保证。”
谢清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浸出的生理眼泪润湿了眼睫毛,显得眼睛红红的,她用力咬过下唇,在嘴唇上留下齿印,然后才语气恹恹道:“没关系,如果被困住,就当自己倒霉。”
顾灼张了张口,想说最好还是换个锁,但想到谢清这样抗拒的态度,可能也是因为自己要搬出去的原因的迁怒。
意思就是,她现在说什么,估计谢清也都是不会接受的。
顾灼有些纳闷,她只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还没听过要走的人被“房东”给扣住的事。
想来想去,只当谢清实在是难舍。
谢清见顾灼还在厨房门口,便扭头看过顾灼一眼,声音温温柔柔地嘱咐道:“你先去客厅等会儿,厨房里油烟大,小心被呛到。”
这栋公寓格局还算不错,但因为装修时间久,并且当时的房东为了追求浪漫,所以实用性并不是太好。
就比如现在的这个厨房,半开放式,加上抽油烟机买的不是特别好的那种,一到做饭,厨房就跟腾云驾雾似的。
顾灼对这类油烟反应还挺大的,闻到就会咳个不停,所以帮谢清打下手时,也只是洗洗菜之类的,一到炒菜,顾灼就溜达溜达到厨房。
听到谢清这样说,顾灼也没再停留,只点头道:“那我先去厨房等着了。”
这个世界的影视剧一类的顾灼还真没怎么看过,就之前和林岱风偶尔看过几次,后面搬家以后就更懒得看了,光顾着找房子和折腾直播。
这会儿在客厅也没事可做,她便打开电视,随便调到一个台,也不看,就为了听听声音。
厨房里传来谢清炒菜的声音,顾灼顿了一下,伸手拿起手机回复消息,期间还顺带接了个电话。
这通电话刚打过来时,顾灼以为是中介小梅的,还在奇怪小梅怎么换了个手机号,接通以后对面却好半天没有说话。
正想着难道是打错电话,然后又忽然想起之前经常“骚扰”自己的某个人,她便试探性地喊了句:“郁初?”
听到顾灼的声音后,对面终于有了点动静,但依旧是没有出声。
顾灼看一眼手机号码,屏幕显示这个号码归属地是本地的,她便皱眉道:“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那边才泄露出一丝呼吸声,然后就是郁初不大好的声音,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别扭:“等、等一下。”
顾灼挑眉,她没想到还真是郁初。
要是之前,顾灼就直接挂断电话,可这会儿她实在是显得无聊,就想看看这位前任又要做什么幺蛾子,便好整以暇地坐到沙发上,懒洋洋道:“怎么了?有事吗?”
那边郁初不知道又在纠结什么,又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顾灼偷偷看向厨房的方向,然后提醒似的轻轻咳了一声,就听郁初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用顾灼到这里这么久以来、从未听过的郑重语气道:“小灼,我们见一面好吗?”
“见一面?”顾灼是真没想到,都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并且和对方分手也快有一个月时间,对方竟然还想着见面,不由感到好笑,“你是怎么想的?”
顾灼全然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待原主和郁初的感情,只觉得对方当时分手都不愿面对面的分,这会儿想要复合了,也还是在电话里说——全然忘了自己压根儿就不愿意和郁初见面的事。
只觉得郁初这个人在感情上真的是不太行,最真诚的面对面交流都不愿意。
想到这里,顾灼便觉得自己和郁初还在这里讲电话实在没什么意思,便冷淡着语气道:“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既然是你选择要分手的,就不要后悔。”
说完以后,顾灼也不给对面郁初说话的机会,直接将其电话号码给拉黑。
想着对方不知道还会换多少号码,顾灼又觉得还是换个手机号比较好。
顾灼懒散地躺在沙发上,修长笔直的双腿就那么没有形象地搭着,她本身没有刻意诱|惑的意思,可举手投足间,和别人仿佛就是不一样。
当你眼睛看到她时,就像是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了。
谢清系着几何围裙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美人玉体横陈的静态油画,对方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似乎觉得无聊,便拿着遥控器胡乱按了一通。
也许是觉得没有意思,美人便伸长玉手将遥控器丢到茶几上,然后像只慵懒的猫咪翻了个身,只留下一个让人无限遐想的背影。
谢清几乎都不忍心打破这样一幅让人沉醉的画卷,只真心觉得像顾灼这样的世间珍宝,周意和林音那样的市侩商人又怎么配拥有呢?
她们浑身都是金钱的臭味,以及在各种风月场所里的脂粉味,哪怕光是笑着,也给人流露出一种圆滑世故的虚伪,就这样的人,也配守在小灼身边?
谢清屏住呼吸,忽然觉得浑身弥漫着油烟气息的自己,也同样不配走近。
她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小矮人,忽然遇到了美丽的公主,她只能默默地守护公主,给对方仅仅提供一个住处,然后在合适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公主和王子在一起。
她什么也做不了,也同样阻止不了。
想到这里,谢清便觉得满心的酸味快要溢出来,填满整个空荡荡的房间。
如果,如果能留下小灼,好像就算被别人痛恨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谢清忽然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
沙发上的美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再度翻过身,薄薄的裙摆便缠绕住顾灼的双腿,将她裹得像是一条渴水的美人鱼,整个人都似在发光,一下便打破了人们常说的次元壁。
这一刻,谢清感觉自己就连呼吸都停止了。
就见天真不谙世事的小美人鱼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笨拙地伸手、胡乱地理了理裙摆,然后就那么一步一步地朝谢清走过来。
最后,在谢清的面前站定,笑容如同蛊惑众生,声音更是酥酥麻麻的,将谢清跑远的灵魂又给拽回身体。
“怎么了?”顾灼微微歪着头问谢清。
实在是谢清反应太奇怪了,脸颊也是红得滴血似的,顾灼忍不住有些担忧地问:“是不是厨房呆的太难受了?要休息一会儿吗?”
谢清猛地回神,她被近距离的盛世美颜给刺激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她连忙别开视线,和顾灼拉开安全距离后,才终于从狂跳不止的心跳中稍稍冷静下来。
片刻后,谢清扭头看向顾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才轻声细语道:“我刚刚,好像听到你打电话了。”
“打电话?”顾灼重复一遍,不明白打电话有什么好奇怪的,但还是顺着谢清的话简单解释了一下,“是推销广告,说让我买保险一类的,就听了几句,然后挂断了。”
顾灼确信自己不喜欢女的,但现在也没有想要谈恋爱的意思,所以性取向这方面她还真没什么告诉别人的想法,包括谢清在内。
谢清眼里流露出一丝失落,但很快这点失落便被很好地收敛起来,转而抿唇害羞地笑了下,她轻声道:“可能是因为最近找房子,中介把号码卖给其他公司了吧。”
“应该不会吧?”顾灼微微拧眉。
谢清说过这么一句话后,却是转身往厨房里走,顾灼便跟在她身后,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今天我给中介打电话的问过了,她跟我说,你接电话的时候跟她讲什么……说我不租了?怎么回事?”
谢清眼神微闪,但她预料中顾灼会发脾气的事却没有发生,她不由怀着一丝期待地看向顾灼,就见对方眼里只有浓浓的疑惑,并没有什么生气、发火的征兆。
谢清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用着以往顾灼会迁就她的语气道:“是我乱说的,我不想你走……对不起。”
天知道谢清早就有另一番说法的准备,只要她不承认,这其中的罗生门事件就永远没有一个真相。
可顾灼现在的态度,让她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
是不是,不管她做什么,只要可怜一点,乖巧一点,小灼就会无条件的原谅她?
谢清几乎是抱着赌的心态,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结果如她所料,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因为顾灼并没有怪她,至于语气间微微有些不赞同。
只是越听,谢清就明白了,顾灼只是把她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已。
谢清忍不住皱眉,她并不想要当什么小孩子,她想要……可以让小灼快乐的大人。
……
顾灼倒也没有太纠结这事,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也没有什么意思。
真要较真,那还得从她白吃白住谢清的事说起,再者,最后事情也还是得到解决办法,没必要再因为这点小事和朋友闹别扭。
不过翻篇归翻篇,该说的还是得说,顾灼便跟在谢清旁边,脑袋搭在谢清肩膀上,语气懒懒道:“以后别这样了,会跟别人造成困扰的。”
她说话时的热气洒在谢清的耳垂,谢清便连耳垂也跟着泛红,整个身体也跟着紧绷起来。
但她没有提醒让顾灼离开她的肩膀,只是语气糯糯地讨好道:“我知道了,就这一次……”
顾灼“嗯”了一声,浓浓的鼻音就跟用羽毛尖搔着谢清的心脏。
……
吃过晚饭以后,顾灼也不直播了,当做是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打算陪谢清看会儿电影。
在林岱风家看过以后,顾灼便觉得电视还是有些小,幻想着等有一天有自己的房子以后,就也弄一套林岱风家里的设备。
想到这里,顾灼便跟谢清讲过这事。
谢清顿了下,本来澎湃的心情在听到“林岱风”三个字后,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她声音出乎意外地冷静:“林岱风……真有那么好吗?”
电视里的画面正是非常揪心的一刻,各种打斗和刺激肾上腺素的画面齐飞,就连声音都显得有些嘈杂。
顾灼便没能听清谢清说的话,只结|合着谢清的话大概补充出一个问题:林岱风家的那套投映设备真有那么好吗?
好吗?
当然好了,就跟家庭影院一样。
顾灼便笑着,还用赤着的脚丫子踩在谢清的腰上,笑眯眯道:“真的很不错哦,要是以后有条件,可以搞一套。”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和朋友聚会,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谢清垂着眼眸,复而抬眸去看电影,神情格外专注。
顾灼也没在意谢清的不回话,只当对方这会儿比较专注电影,便也跟着偏头去看电影。
这部电影是谢清选择的,偏暗黑悬疑——顾灼对电影倒是没有太多挑剔,反正放什么她都能看。
只是看到后面,她微微有些困倦,为了不让自己半途睡着,她努力睁大眼眸,却觉得电视上的画面越发显得朦胧,甚至好像还出现了重影。
正当她想着:干脆顺着本心,想睡就睡吧……
忽然谢清的声音从旁边斜入进来,对方的声音也和电视似的,显得有些飘渺。
“小灼,你可不可以,和我永远在一起?”
顾灼感到有些好笑,她想说,也许有的友谊真的可以维持一辈子,但她和谢清不一定。
因为她们说到底,更偏向于萍水相逢。
如果只是哄谢清开心,她也可以说这样的话,但她觉得谢清是一个比较较真的人,像这样的事还是不要乱给承诺,感觉这样随意给出承诺,说不定反倒会让谢清难过和伤心。
顾灼想着,便想要回答谢清的话,但她的眼皮似乎越来越沉重,就连嘴唇都有些张不开。
她想:我可能是太困了……
紧接着,谢清的第二句话也传来了:“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
这会儿顾灼隐约感觉到有些奇怪,觉得谢清是不是太黏自己了一点?什么叫永远留在她身边?
顾灼感觉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感觉到一片温热贴在她的小腿上,激起顾灼一片鸡皮疙瘩。
“小灼?小灼?你困了吗?”谢清的语气忽然变得正常起来,只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怕将顾灼给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