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一缕晨雾随着旭日穿过稀疏的叶子照射进来,在洞底投射出一圈光晕,偶有碎石跌落的声响,依稀伴着水滴声。
洞外有鸟儿啼鸣,顾灼从昏昏沉沉中清醒一点,微微颤动的眼睫被在眼下映照出一点阴影,琉璃似的眼眸被阳光直射得有些睁不开,等她缓过神时,山谷底顶上破出的一个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等声响渐大,一个女童扒着洞口喊道:“顾灼!顾灼!”
“顾灼,你醒了吗?”
女童清脆的声响在头顶响起,顾灼本来昏沉到快要昏睡过去的意识清晰起来,她颇为懒散地微微抬头,如瀑的长发披散在她后背和两颊脸侧,将她艶丽的面容也遮住大半,只露出一点殷红的薄唇,她声音并不如她外表那般落魄,煞是好听。
“又怎了?”
她身形单薄,瘦弱手腕和细细的脚踝都缠着铁链,沉重得要将她整个人都压垮,可她却偏偏懒洋洋地靠着中间的大石头,像是逍遥天地的仙子醉倒在蓬莱,心情颇好地赏着云海。
只琉璃似澄澈的眼眸里透着一丝迷离,她只略一眯眼朝头顶的洞口看过两眼,又收回目光。
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复又将她的面容遮住,越发衬得皮肤白皙,好似轻轻一掐就能掐出红痕。
顾灼有些忘了年月,也忘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印象中除了这时不时冲刷进来的瓢泼大雨、烈日暴晒外,日子过得着实无趣。
刚开始她都要被这无趣的这日子折磨得想死,可她被这锁链困住,即使不吃不喝,竟也一直活着,到后面昏睡时间多过清醒的时候。
她本以为大概就是要这样下去,一直到她彻底沉睡,到她忘记自己的姓名。
“今日阿婆给我做了桂花糕,可好吃了,我给你也带了点。”
女童说着,就将装有桂花糕的篮子一段系上布绳,从洞口缓缓往下放,一直到篮子落在顾灼面前,她才小心翼翼地松口气,催促着顾灼。
“这里太远了,我走过来桂花糕都有些冷了。”女童说这话时还有些委屈,可说完她立马就转到下一句里,问顾灼,“顾灼,你吃过桂花糕吗?”
细长的手指勾住篮子,将上面一层盖着的粗布掀开,泛着一点桂花的香味就窜了出来,顾灼鼻尖微动,只是没什么胃口。
不忍心让这时不时来看自己的小女孩失望,顾灼捻起一块小巧软糯的桂花糕,微微启唇,贝齿咬在柔软的糕点上,只咬过一口,她便松开,声音懒散却又比山涧鸟儿啼鸣还好听。
“没吃过,尚可。”
实则是甜得有些发慌,况且顾灼不吃这些也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她将缺了一块的桂花糕放到篮子里,引得头顶上那女童不满。
“顾灼,你怎么又不吃了?你快些吃完,我还得把篮子给带回去,不然阿婆得说我。”女童虽是这样说的,身体却是不慌不忙地在洞口处坐下,看似是做好了陪着顾灼一整天的打算。
顾灼一愣,放下的桂花糕又被拿起来,她小口咬着,许是娇生惯养极了,吃上两口没忍住道:“有些过甜了,下次可别做这么甜了。”
她说话的态度极其自然,却又不会显得咄咄逼人和颐指气使,反而像是和家人撒娇。或许是常年不曾被日晒,手指捻着桂花糕,竟似比桂花糕还要白上几分,近乎透明一般。
吃过两口后,顾灼就不肯再吃,女童也不再为难,就着布绳把篮子拉上来,自个儿坐在洞口把剩下的桂花糕都给吃完。
也不知是留恋和顾灼相处,还是人小吃得慢,女童坐在洞口待了好一会儿,说话时因含着东西,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顾灼,你知道这么多故事,又容颜不老,你是不是被困在这里的神仙?”
顾灼听后失笑,笑声悦耳,笑得女童觉得耳朵都跟着酥麻起来,她小手揉揉耳朵,嘴里嘀咕着,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在这山谷里,她的话都能被顾灼听见。
“你长得这般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
他们镇上那个被称为最好看的施美人,也不及顾灼的千分之一,和顾灼一比较,施美人就黯然失色,好比路边不入眼的野花。
据说权势滔天的张员外,还想要娶施美人为正妻。
想着想着,女童便想起她初入山谷的时候。
那会儿她才五岁,因着贪玩误入这片被大家说是择人而噬的深山,她一脚踩滑滚进顾灼在的山洞,吓得嚎啕大哭起来,便把一旁昏睡的顾灼也给吵醒。
小小年纪还不懂美丑,可女童望着顾灼,一时间竟也忘了哭泣,好半天才满脸是泪地问道:“你是神仙吗?”
顾灼眨眨眼,好半天才确认面前的女童不是幻想,她待在这里早已忘了岁月,甚至连自我意识都差点被时间长河所消弭,望着面前的小女孩儿,顾灼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灼被铁链困住,自然也是没有办法帮着女童离开这里,最后还是女童自己爬上去的,临走前竟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她趴在洞口处,犹豫好半晌才说:“我、我以后再来看你。”
顾灼本以为不会再有以后,却不曾想这女孩儿竟然说到做到,隔三差五就来找她,甚至觉得她在这里没得吃,每次来也必然是带些吃的来。
根据小女孩儿平时带的东西,顾灼想着对方家境或许不错。
这一来一往,竟也过去许多年,对方不提,顾灼也差点忘了这回事。
她仰起头,细长的脖颈似天鹅颈一般,三千青丝垂在脑后,将她那张精致到不似真人般的脸露了出来,眼尾泛着一点点的红痕,她凝视着女童,女童面颊就泛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