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找沈一南商量,又突然记起,早晨的时候,沈一南与宁宇一起出了门,至今未归。
她站了起来,对给她报信的书童侍书说:“你去门房那守着,等少爷回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侍书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白纸一脸的懊恼:“早知道我就跟着少爷了。其实,我头上的伤不妨碍的。”
“也不用这么紧张,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又跟宁宇一起,你还担心他被人绑架了不成?我只是……担心……”沈克。
这人不仅是沈一南名义上的父亲,更关键的是,此人精明能干,不似沈老夫人和沈柳氏那般容易应付。
从掌灯时分到夜色渐深,随着时间的推迟,小七的心情不免焦躁起来。当她听到白纸说,沈一南是喝醉了酒被杜家下人送回来的,就一下子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又喝醉了?!
上回的不愉快记忆令小七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急匆匆地从梨花堂赶往沈府的正门。
刚走到前庭,尚未看见人,就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低沉而严肃地说:“你考中解元,喜悦之情为父也能体会,但饮酒需节制,过度容易伤身,这般简单道理你应该知晓。明日又是鹿鸣宴,到时,不仅主考官会审核你的一言一行,那些与你同期的士子们,更会将目光投注在你的身上,一旦处置不当,失了姿态,这些读书人的口诛笔伐,绝不是十天半月就会过去的笑谈!”
“你是谁?”这是沈一南的声音。只是,与平日的腔调相比,显得更加冷漠和自负。
小七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她担心的事情到底又发生了。
她快走几步,赶到侍书身旁,搀扶住醉酒未消的男人,传音给他:“别随便乱说话,他是这身体名义上的父亲。”
真正的沈一南侧过头,目光不明地看着她。
他记得这个叫唐妙的女人。不,或许不该说是女人,只是尚未发育的小丫头。沈一南鄙夷的眼神在她胸前略过。
不知怎的,小七,也就是唐妙,居然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一时间,气得双颊通红。
亏她还想着帮他圆场呢,这家伙应该直接去死!唐妙冲动地想把身边的男人扔到地上。
只是,一想到自己肩负的“巨大使命”,只能忍气吞声地说:“总而言之,别乱说话!这个人很精明,小心被他怀疑你的身份。”
沈一南以看“白痴”的眼神望着她。
这丫头是脑子坏掉了吧?他又不是那个被洗掉记忆的蠢货,他有说过自己会好好配合,完成那所谓的狗屁任务?
“沈瑜”桀骜不驯的表情和目中无人的态度,令沈克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只是,多年喜怒不惊的官场习惯让沈克没有失态地大发雷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丢下一句:“再有下次,家法处置。”
对沈一南来说,这种威胁形如废话,轻飘飘的,毫无分量,因此,他冷笑一声,道:“这人,不会是有……病……”
后面几个字,由于太过含糊不清,已经转身离开的沈克并未听清。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沈克心中有事,也懒得再跟这多年未见的儿子计较。
近旁的那些下人们,包括侍书、白纸与门房等,都一脸惊恐地望着嘴巴被捂住的大少爷。随机又急忙收敛表情,低着头,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一一走开了。
情急之下,是小七用手捂住了沈一南的嘴巴,堵住了他未能出口的两个字。
由于这具身体宿醉未醒,头软脚软的沈一南根本无力反抗小七的压迫。他只能用愤怒和不可置信的目光死死地盯住这胆大包天的丫头片子。
直到确定沈克走远,唐妙才终于收回了自己的左手。
她用嫌恶的表情看了一眼手上可疑的水迹,连忙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她眨了眨眼睛,目光闪动。
这个宝蓝色的布料好像不是自己的……
“唐妙——”一个咬牙切齿的吼声在她耳边响起。
糟糕!她不仅捂了大魔王的嘴,还用他的衣服袖子擦了手!
不过,这口水本来就是他的……唐妙很想很有骨气地光明正大地陈述自己的理由,但是,在对方怒意勃发的视线逼迫下,她决定还是换种更加安全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对……对不起,刚才一时着急,实在是不小心的。”唐妙陪着笑,一脸的卑微。
“不小心?!不小心堵住我的嘴,又不小心地用我的衣服抹干净?!唐妙——你的胆量比我想象中的大很多啊!”沈一南怒极反笑。
“等等,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现在也不叫唐妙,咱们换个地方。”
注意到不远处有人还在关注他们,唐妙拉起沈一南,急匆匆地朝僻静处走去。
还是上次的老地方,湖边,假山石旁。唯一不同的是,今夜的月色不够亮,树影斑驳之下,光线越发幽暗。
没有灯笼照明,小七脚下走得十分不稳。
“我不走了!”沈一南挣扎了几下,靠在假山上不想再挪动半步。
由于醉酒的关系,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被人拉扯着走了一会儿,更觉十分不舒服。
唐妙扶着一个喝醉酒的大男人走了半天,也累了,停下来喘着气,说:“也好!就这吧。”
幽深的夜色中,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直到缓过劲来,唐妙才意识到空气中的安静。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男人:“你怎么不说话?”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是你把我拉到这的,就算有问题,也是你要问我,而不是我想问你。”
说得有道理。唐妙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明已经恢复了记忆,为什么沈一南……不,是正常时候的你却像是什么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