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自重。”她坐着未动,收回了目光,“我现在是你皇兄的妻子,是你的嫂嫂。”
“什么妻子。”尉迟容忽地执起了梅洛的手。夏日衣衫单薄,手腕被人提起,衣袖随之下落,露出了白皙的藕臂——以及上方一点殷红。
“你的守宫砂尚在,他根本没有碰你!”
梅洛猛地抽回手站了起来,挣脱了他的怀抱,怒目而视,严厉了语气,“六皇叔!”
尉迟容望着她,神情晦涩。
半晌,他惶然开口,“你为何要嫁给他,他生母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宫女,太后也并不喜欢他。我虽不是长子,可我至少也是皇后嫡出,真要争起来,我哪点不如他?”
梅洛转身,避开了他的凄凉的目光。
“您是天之骄子,自然处处都好,三王爷纵然有千般不是,可臣妾心悦他,只这一点,便够了。”
她没有去看尉迟容的面色,只是冷淡道,“六王爷请回吧,再过不久我夫君就要过来了。”
“洛儿!”
身后的男声悲然痛苦,梅洛闭了闭眼,朝前走去。
她知道六王爷比三王爷好,可当初的婚约是她自己答应太后的,既然是自己应下的,那不管好坏,她都要有始有终。
……
回去的路上,车厢内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尉迟砺翻看着手中的书,梅洛坐在他对面,有些局促不安。
“王爷,臣妾今日可还妥当?”她讨好地笑着,还是想努力缝补一下两人间的关系。可她生来便是金枝玉叶,识字之后学了一身文人清高,从未讨好过谁,于是这笑容便看起来生涩刻意。
尉迟砺看书不停,翻了一页,嗯了一声,没有后话。
气氛又僵硬了起来。
梅洛攥着衣袖,蹙眉低落。她想了想,又看了眼对面的尉迟砺,他单手执书,背面的书页上从指缝里漏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小字,写的是:
“上局仲甲谓甲……丙辛之日日中甲午是也此……用兵若先举者……”
这书她看过。梅洛眼睛一亮,自觉找到了可以打破冰层的话题,遂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看的是《武备志》?”
尉迟砺的目光终于从书移到了梅洛身上,只是那双剑眉紧皱着,很不欢喜。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窥本王。”
梅洛一颤,面上的血色退了干净,接着又听尉迟砺厌恶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父母是如何教你的,竟然连兵书也让你看,难道日后还想着领兵打仗不成?连你一个小小的次女都如此,梅家当真是好大的志气!”
梅洛眼前一黑,不顾这是在车厢中,当即提裙跪在了尉迟砺跟前,攥住了他的衣摆,哭求道,“王爷恕罪,是臣妾僭越了,臣妾无心之失,可梅家世代忠良,还请王爷千万不要迁怒于梅家。”
“身为王妃,举止不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尉迟砺将书拍在了旁边的座位上,“惹人厌烦。”
王府离皇宫不远,这会儿功夫就到了门口。马车停下,尉迟砺率先出去,不再看梅洛一眼,站在车厢外对管家吩咐,“送王妃去海棠阁,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去打扰王妃的清净。”
梅洛跪在车内,她听见管家迟疑的声音,“那后院姨太太们的每日请安……”
“不必请安,让她们离王妃远些。”
不许掌事,亦不必请安……梅洛弯腰匍匐,头上的珠翠摇曳轻响,盖过了她死死压抑的哭泣。
她不仅讨不了丈夫的喜爱,甚至连那一点点敬重都没能得到……
才刚嫁进来便是这幅光景,日后可如何是好。
念着外头还有人,梅洛连忙拭了拭泪,让秋石扶着自己下去。
管家在外等候着,一见梅洛下车,便装作不知地上前笑道,“请王妃安,奴才们昨日将海棠阁打扫干净了,您去瞧瞧,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奴才再让人改。”
话虽如此,可是王爷如此讨厌这位王妃,他也不想和她多染关系。听说这位王妃的母家是光禄寺卿,虽然位高光鲜,可也没什么重权,还不如六部侍郎家的姑娘们,不怕她母家会来闹事。
梅洛低低地嗯了一声,由着管家带她去日后的住处。
一路穿过后院姨太太们的宅子,虽未见到人,但能看见各院走动的人影,来来往往,忙碌热闹。
如今正是夺嫡的紧要关头,三王爷炙手可热,朝中大臣为了站位,一早将家中的女儿送来,故而三王爷的府邸中女眷不少,足有五位姨娘,各个都身出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