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不过是庶民却封为侧妃,又在进府头一日便掌了府中的事务,想来这就是王爷的意中人。
她从小在京城长大,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面前的姑娘容色不俗,可五年之内的美人榜上都不见其姓名。
梅洛便明白了,为何对方上来就揪着自己吟的词。
所谓美人榜的排序,先重德行,其次是才学,最后才是容貌。她相貌清丽,又得王爷喜爱,想来在外的德行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一点,怕是没有念过什么书。
念书是费钱费力的金贵事,寻常百姓给男孩念也就罢了,鲜少会给女儿请先生。
梅洛轻轻摩挲着手下的琴弦,自嘲一笑。是了,有没有才学又如何,她就算读书再多也讨不了王爷的喜,还要被他训斥: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倘若她在自己这里不痛快了,回去必然会跟王爷抱怨。已经被厌弃如斯,梅洛不在意自己会被如何责罚,只怕连累了母家。
思及此,她挽起两分寡淡的笑来待客,“妹妹昨日才是大喜,今日该好好休息,怎么这么早来我这里了。”
梅洛望着她,那脸上的虚弱苍白实在让她看得高兴,她从前倒也听说过第一美人的名声,每每遇见她,都是在亭台楼阁画舫上,周围簇拥着一大群世家女儿,穿戴着她见都没见过的衣裳首饰,脸上的笑容不知道有多少明媚。
如今成了这幅模样,叫她起了细细欣赏的兴致。
“姐姐不请妾身进屋坐坐?”她道。
“这是自然。”梅洛起身,“妹妹请进,秋石,倒茶。”
“秋石?”跟在秋白芍后头的薏儿重复了一声。
梅洛回眸,“有什么不妥?”
薏儿挑眉,“没什么不妥,只不过觉得王妃果然尊贵,就连身边的一个下人都能和咱们主子平起平坐。”
秋石一愣,茫然地看了眼梅洛,接着欠身,“不知哪里冲撞了侧妃,这话奴婢万万不敢受。”
“王爷说了,在府里一律称我家主子为王妃,没有什么侧妃。”
秋白芍皱眉,“薏儿,不许无礼。”她训斥完下人后,笑吟吟地看向梅洛,“下人不懂事,让姐姐笑话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妾身贱名秋白芍,说起来,倒是妾身和姐姐有缘。”
说起名字来,也是秋白芍的心中一痛。她家小门小户,父亲也不重视女儿,因为开的是药铺,便直接用了白芍给她做名字,轻率得如梅洛给丫鬟赐字一般。
梅洛示意秋石下去,冲着秋白芍歉意一笑,“家母颇通医道,我自幼跟在她身边,也学了点皮毛,所以才给丫头取名秋石,冲撞妹妹了。”
薏儿面色不快。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母亲是太医院院判的女儿么,知道秋家是开药铺的,就故意拿出来说事,真是一点都不肯放过。
秋白芍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她轻笑一声,没有接话,提着裙子进屋。
两人进了里屋,秋白芍不着痕迹地四处扫视了一番,果然见这里无法和自己的白芍院相比,不过是按照最低一等的王妃配置敷衍了事,看来这京城第一美人确实不讨王爷的喜爱。
“听闻姐姐病了,不思茶饭,妾身就亲手做了两个小菜,望姐姐能够早日康复。”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姐姐若是还没用过早膳,不妨现在用些,也是妹妹的一番心意。”
梅洛看着她,对方笑意不减,十分诚心。
“既如此,那就多谢了。”她推脱不得,只好顺着她的意思。
秋白芍带来的是一叠春卷一叠炸油糕,此时已然凉透,大暑的天,亮晶晶的一层油浮在上方,梅洛咬了一口,顿时恶心反胃。
“怎么,姐姐嫌弃妾身的手艺?”对桌的秋白芍笑着,“这可是连王爷都赞不绝口的膳食,姐姐难道不喜欢?”
“怎么会。”梅洛低头,咽下口中的炸物,伸手想拿旁边的茶盏压压恶心。
然而刚一伸手,就被一只素白的手拦下。
“姐姐岂不知,膳时喝茶是伤胃的?”秋白芍笑着,满脸取乐的意思不言而喻,“姐姐身子本就病着,要是再伤了胃,王爷可要担心了。”
梅洛垂眸。片刻,缓缓将手收了回来。
“妹妹说的是。”她将碗里的春卷再度夹起,一手挡在食物前,低头咬了下去。
秋白芍看着她,女子进食的过程自始至终两旁的鬓发都没晃动,姿势周正得很。
她花了月余才勉强将这些礼仪学了个八分,本以为还算合规矩,可到了真正名门出生的千金跟前,秋白芍一下子看出了差距。
“除了这些吃食,妾身还带了些香料献于姐姐,算是一点心意。”她招了招手,让人把东西拿过来,“不知道能不能入姐姐的眼。”
梅洛转眸,瞥见了几个装香粉的小盒,还有几个云锦的荷包。
“妹妹有心了。”她让人收下了,“按理妹妹初来府中,该我送礼慰问才对,真是让妹妹笑话了。”
“一点小玩意儿,姐姐不嫌弃就好,无需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