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简做了彻夜的梦,她被梦魇住,不愿意醒来,她听见耳边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她寻着那声音而去,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极了三年前她离开鹏城的那场雾。
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被人十指相扣握在手上,陆行上半身趴在床上,守在床边睡着了,她的身上盖了一层薄被,周简睫毛轻颤,任由悲伤在身体里流淌。
陆行像是被惊醒,双眼猛的睁开,茫然的望着周简,周简也看着他,陆行冲她挤出一个微笑:“你醒啦!”
周简没说话,也没有收回视线,就那样木然的躺着,静静地盯着他看,紧接着手机的闹钟声响彻在寂静的屋子里,周简动了,想把手从陆行手里抽回来,但是陆行握的很紧。
“陆行,松开我吧。”
陆行倔倔的看着周简,一声不吭,周简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没有说出口的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闹钟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周简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陆行。
她知道自己放不下,即使什么也没从鹏城带走,但是太多东西印入了骨髓里,随她一起回来了。
比如愧疚,比如爱,比如胆怯。
她没办法再勇敢了,她对这俗世的眼光妥协了。
她过上了周妈妈希望她过上的日子,当上了老师,朝九晚五,还能拥有令人羡慕的寒暑假,假期里就和周爸爸一起回到乡下呆上一段时间。
她过的很好,只单单除了再也没办法开始一段新感情,一切都很好。
只是别人都不知道,她看起来像是摆在橱窗里的水果,外表看起来完好无俗,待价而沽,内里却开始腐烂,她仿佛能闻到自己腐朽的味道。
墙上的钟似乎越走慢,周简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搁置在地上的手机,闹钟的铃声也变得越来越刺耳,刺得她耳膜生疼。
紧接着她听到陆行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不要。”
“不要松开你的手。”
“不想再一次失去你。”
“不要再留我一个人了。”
...
周简闭上眼睛,心底一酸,眼泪却好像流干,地上的手机适时的停止了响声,空气里只剩下他们俩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
周简依旧什么也不肯对他说,她将自己的欢喜全部藏起来了,只剩下陆行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她像是把自己用力包裹起来,让他无从下手。
他从来没有彻底走进过她的世界,三年前也好,现如今也好。
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就好了,他以为自己变得强大了就好了,所以这三年他拼命的变得更成熟,就是期待重逢那一天。
但是他好像想错了,面对这样的周简,他似乎依旧无能为力。
三年前他可能看不出周简的无力感,但是如今他能感受到,周简的生气正在慢慢流逝,她正在逐步走向死亡,却没有向周边求救,她是自愿的任由自己腐烂。
陆行别无法她,最后只得约了苏洁出来。
苏洁坐在临窗的卡座,视线看着外面,面前摆着一杯卡布奇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落座的那一刻,苏洁的视线挪到他的脸上,脸上带着细微的嘲讽,却被陆行看了出来。
服务员给他上了一杯冰水。
“不知道你喝什么?冰水凑合一下吧。”
陆行不语,他能感受到苏洁对她不满。
“能告诉我吗?”
听到这话的苏洁,端起咖啡杯的手悬在空中,没喝,又放回桌上,清脆的陶瓷碰撞声响起。
苏洁的语气很是平静:“告诉你什么?”
“所有。”
苏洁想来是知道他的来意的,不然也不会答应见他这一面,咖啡厅里轻柔的音乐声和苏洁嘴里三年的的故事交汇在一起。
苏洁是在周简回星城后的第二个月,和王浩结束了那些年的纠缠,彻底分开后,带着满身的情伤,最后回到了星城。
彼时的周简已经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这在鹏城就已经有了预兆,只是在回到星城后,愈演愈烈,她开始彻夜无眠,具有很强烈的自残倾向,她曾经一度连家门也没办法出,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拒绝与任何人沟通。
周爸爸看着宛如行尸走肉的女儿,只剩下满心的心疼,谁也不曾怪过她,是她自己走不出去来。
他真的没办法再失去这个女儿了,他没日没夜的陪在她身边,甚至办理了提前退休,就是为了守着她,生怕她再没了这个人。
在他的劝说下,周简最后去医院接受了治疗,定期服药,定期看心理医生,慢慢的,她好像走了出来,变得和正常人无疑,也会哭会笑,她甚至只用了一年,就考上了星市最好的高中的编制。
在别人眼里,她的生活又回到了长辈们所谓的正轨上,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但是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知道,她对生活已经丧失了热情,她麻木的过着日子,她已经无法感受到生活的激.情了。
她好像把三年的事情,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
陆行的出现,最终打破了这份平静,三年前的那些往事一股脑的涌进她的脑海里,所以她承受不住了,她并不是真的想自杀,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药,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