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五垂下目光道:“那便是没有了?”
童殊:“我人缘不太好,大约真没有了。”
辛五神色一暗道:“那便是真没有了。”
又是一阵无话。
好不容易两人能好好说话了,童殊不舍就此结束,找话问道:“对了,那老修者后来如何?”
辛五轻描淡写把那日的情形简述。
原来老修者被控魂之后,操练尸傀儡,自己也成了傀儡头,带着百多具尸傀儡拦住辛五去路。
难怪弃尸坑里没有尸傀儡,都被调去拦截辛五了。童殊又问:“可有遇到主谋之人。”
辛五道:“有。”
想到那主谋之人说要顶着他的脸为试探辛五,童殊心下一紧,斟酌着道:“对方可有用什么异法为难于你?”
辛五微微一顿,随即面无波澜道:“无事。”
辛五说无事,便是真的无事了。
但后面省略的内容,童殊也能猜出来,对方大概真对辛五用了控魂之术,只是奈何辛五不得,他这三日一直在暗中留意辛五的神色和气息,并无道心动荡或是中术之症,两相结合童殊心下稍安道:“可有见到主谋之人?”
辛五道:“对方不肯露面。”
又是不肯露面。再问:“那老修者可还在?”
辛五道:“尸傀儡军一破,便不见了,我未伤他。”
童殊吐了口气,那老修者并未身死。毕竟有着数面之缘,童殊不免生出些恻隐之心,想着日后有机会要为那老修士化解。连他这点心思,辛五都知晓,童殊不由道:“谢五哥手下留情。”
辛五道:“不必谢我,老修士受人所控,本就不该受死。”
说完闭口不欲再谈。
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童殊实在束手无策。
不远处有一道身影一晃而过,往他们这张望,目光在童殊和辛五中间转来转去。
童殊只好对阿宁招手道:“她们都走了,你留在此处,是想一直在此等候仙人?”
阿宁笑眯眯道:“不等了。”
童殊心想:年轻人,没个长性。
问道:“为何?”
阿宁粲齿笑道:“你们就是仙人,我跟着你们就行。”
童殊道:“我们可不是仙人。”
阿宁看了一眼辛五道:“辛先生仙术相当了得,而且童公子你又能解那几位姐姐的术症,也相当了得。说不得你们就是下一代真人与魔王呢。早跟着你们没错!”
童殊劝道:“跟着我们危险,你别跟了。”
阿宁道:“我一个人无依无靠更危险,我不管,你们去哪我就去哪!大道条条,你们能走我也能走,你们也没权利拦着我不让我走。”
这少年心思多变,多言无异,想要甩掉这少年轻而易举,童殊便也不再多言。
他们走出潭谷,童殊步行,辛五身上背了一个布兜,兜里山猫半眯着眼打盹,山猫被天蝠王那一撞,撞断了两根肋骨,尽管用了灵术帮它复原,这几日也不能动弹。
童殊看辛五背着山猫,就像背着婴儿似的,这场景颇像父亲抚养孩儿。童殊不由想到:有朝一日,辛五若娶妻生子,大约也会这样背着孩儿行走,到时也不知是哪位有福气的女子走在辛五的身边。
出神想着,童殊不由放慢了步子,只觉心头隐隐钝痛。
前面辛五感到他落后了,便回过头来瞧他:“怎么了?”
童殊一见辛五来看他等他,便展颜笑道:“没什么。”快步追了上去。
其实有这一朝一夕已是十分不错了,人生之长,就算是夫妻也只是白头数十载,谁又能陪谁走一辈子呢。
如此走了两日,阿宁一直跟着,童殊也不赶他,待到第三日,童殊拦了他道:“不是不让你跟着,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你去不得。自此别过吧。”
阿宁原是笑的,听此一言立时撇了撇嘴,脸拉老长道:“仙君不肯带我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唬弄人。”
童殊看他这副牙尖嘴利,心中一阵不耐,不欲与他多说,既然劝不走,只能用些非常之法了。
前方走到一处山隘。
再往前便是魔域。
突然,晴日朗朗突然风云突变,天上炸出一道闪电,晃得天地间一片惨白。
风雨大作,大如铜铃般的冰雾漫天噼里啪啦砸下来,雨水倾盆而注,草木剧烈摇晃,树干被砸得飘零下落,土路顷刻间被浇得泥泞不堪。
“这雨来的有点怪。”童殊疑惑地叹了一句,突感耳边一阵不同寻常的疾风扫过,他矮身一闪,避开了风芒,忽地吸了吸鼻子。
雨打风吹后空气中全是植物清芬以及土壤潮湿腐朽的味道,方才一阵扫来那股气息中有一丝极浅极淡的味道,若是旁的气味,童殊也就任它而去,但那味道似是他极熟悉的芙蓉山门人喜用的清香,可……又有些不同,像是什么想要破土而出却被一股深重的气息压制住了。
有一瞬间,童殊猛地瞪大眼,探身前望,并没有见到任何芙蓉山之人,随即摇摇头,虽然告诉自己可能想多了,但心中仍是提着。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之声。
那声音不急不徐,极是清脆有力,不像是铃铛摇摆的声音,倒仿佛是……有人一下一下把铃铛砸在地上,铃声清脆沉重,重雨嘶风也掩盖压制不住。
叮叮当当,连续不断,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叫人听着生出一股惊悚之感。
童殊不禁瞪大了双眼。
只见,在路的尽头,雨雾之中,出现一袭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