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几乎要笑出声:“头一回有人敢抢到我头上,你被赶出魇门阙,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可惜了见识却不见长,悲哀,悲哀。”
姚石青似乎非常不喜欢听人说他被赶出魇门阙之事,尖声道:“你一个连原身都丢了的魔王有什么好怕的。”说着便古怪地笑了一声,与此同时,四周陡地腾起团团黑气,地底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可怖阴森。
鬼道不外乎驱尸、纵鬼,童殊可是差一点就要去抢鬼王饭碗的人,对这些阴诡之物实在没有半分惧意,但此时未待他出手,已有一道剑气从天而降。不同于平时的冷冽刺骨,这剑气精纯而煦烈,一层层自半空往下,厚重又热烈,当中有金芒阵阵,铿锵之音阵阵。
那些地底下的东西仿佛碰到铜墙铁壁般,连挣扎都没有,便悄无息的偃旗息鼓。
童殊对此十分震撼。
如果换作他来,他会用魔法阵使它们害怕、臣服。而仙宗剑修,却是用纯阳剑气,退散那些东西的邪祟之性,使之归于平静。
相较而言,一个治标,一个治本。
这便是仙、魔要旨的根本不用之处。仙道讲究万事化之,魔道讲究万物镇之,虽然千百年来两道旗鼓相当,但真论要溯本逐源釜底抽薪,唯仙道之术。这便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道理。只因仙道之术的进阶积于微末,自古大能鲜出,却不知辛五在日日夜夜中到底苦修到何种程序,才能有此境界。
姚石青大概是第一次碰见仙宗剑修,一时目瞪口呆措手不及。待他反应过来,再做操纵,地底下的东西早不知散到何处去了。他反复打量着童殊身边的陌生男子道:“没想到,你居然多了这么一个好帮手,此人是谁?”
童殊知道辛五不愿多语,便接道:“就算没有帮手,你也奈何不了我。”
姚石青点了点头,竟笑了起来道:“我知道的啊。”
童殊吃惊道:“你知道还敢来抢?”
姚石青道:“就算只是对付你,我也没有几分有胜算。可是,我不抢,你又不肯给,便只能打了。再者说,没打过,怎知不行,就算只有一分希望,不试试便没有结果。万一我打败你,温酒卿那小贱人可再不敢轻视于我。”
童殊道:“可是,你必输无疑。”
“那可不一定。”姚石青突兀地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道,“歧云山,你猜我在那里找到什么?”
每个人都有别人碰不得的东西,在童殊这里,便是歧云山。他的脸色几乎在瞬间变得冰冷,目光陡然锐利无比,看不清他如何出的手,下一刻姚石青的脖子已经被拧住,童殊厉声道:“你敢动歧云山试试看!”
姚石青双手挣扎地去掰童殊的手,却是越掰童殊下手越狠,眼看着他面色由白转猪肝色再转为青紫,身体也从挣扎变成扭曲地蜷在一起。他眼白上翻,嘴唇也失了色,嘴角却诡异地上翻,有喋喋怪笑自他腹中传出,又难听又阴森,似地狱恶鬼发出来的咒怨:“陆殊,你倒是杀了我痛快。我本就死得只剩个皮囊了,能死在你手里,顺带脏了你的手,也算我大功一件。回头我死彻底了,好去歧云山你母亲坟头说话,说她儿子不过也只是一只饮血的恶鬼。”
童殊五指微松,凶神恶煞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姚石青道:“我早说了,我想要魇门十使图。”
童殊喝问:“要它做什么?”
姚石青嘴角流出黑血,却还嘴硬着嘶哑叫道:“你管不着。”
童殊:“快说!”
姚石青道:“没什么好说的。”
童殊被气笑了,这姚石青没有一根神经是正常的,他威喝道:“你若拿它做伤天害理之事,别说一条命,十条命都不够你死的。就算你化成鬼,我也叫你在鬼道无路可走。”
姚石青在听到伤天害理之时,十分生气地怪叫起来:“你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高贵得不得了,好像旁人只会做些肮脏龌龊之事一样!”
童殊冷笑道:“你做的那些事还不肮脏?”
姚石青道:“你没资格评判我!”
童殊嗤笑道,“我没资格评判你?我是魇门阙的现任主君,我难道没有资格评判一个判徒?”
“你——”姚石青本来反驳,但这一句,他实在无从反驳,便哑了火。
童殊心性比从前已淡然许多,只这片刻工夫他已从气头上下来,冷静道:“你想看那图里什么?”
姚石青冷哼一声:“你要不肯给我看,就别拿根胡萝卜引诱我,我不是这么好骗的!”
童殊道:“你若只是想看一眼,念在你曾是魇门阙旧人份上,我可以答应你。”
姚石青道:“你,真的肯给我看?”
童殊道:“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我——”一向咄咄逼人的姚石青居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似这是比方才差点丧命还要紧的天大的事,他面色古怪地变来变去,最后竟是生出几分难堪之意,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才用人耳很难分辨的声音道:“算了,不看了。”
姚石青为了看这副图,不惜搏命,连拿死人坟威胁的下作手段都用出来了,最后竟又莫名其妙的放弃了,这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童殊想不通,姚石青到底是图的什么。
此时,一直沉默的辛五缓缓地开口:“他若不说,给他看否?”
童殊处理姚石青,算是门户内之事,辛五于童殊私事上从不多言,此次却反常的出声了,童殊被辛五的语调凉得一激灵,转向辛五答:“只要他答应不去碰我母亲的坟,我给他看一眼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