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决浑身一僵,好不容易压住的热意在内府横冲直撞。
长年思念让他在这般的亲近下,根本无力去阻拦和约束那股冲动,几乎是束手就擒的被烧得全身滚热。
在某个地方不听他指挥的立起来时,强烈的羞耻感叫他猛地清醒,那股生怕心上人看轻的忧怖瞬间抢上高地,他身体猛地往后避。
只是他坐在藤椅上,一仰身便导致他跌落躺平。
这是习武之人最忌讳的门户大开的姿势,景决却愣在那里,很有些丢盔卸甲的意味。
陆殊被他莫名其妙的反应弄得云里雾里,俯下.身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陆殊越是靠近,景决身子越是僵硬。景决想要侧开身一些,却被陆殊顶住了腿。
再近些就要暴露了,羞耻心驱使景决去将陆殊推开,而他的身体并不愿意。两种意识拉据之下,他的手紧了又紧,脸上不可抑制地涌出绯色。
年轻的臬司仙使,一败涂地。
陆殊错愕了。
他停住动作,不再逼近,两臂撑在景决两肩外,俯视着打量景决。
眼见着身.下的公子从耳朵尖开始变红,慢慢涨得整张脸都红了。
这位公子容貌清艳,气度贵气逼人,颇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此时脸上泛着薄红,便是这点颜色,叫这人瞬间明媚了起来,好似仙童误入红尘,碧空上烧起红霞,冷艳中添了几分活气,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
陆殊是爱美之人,他从不回避自己对美好事物的喜爱,不由柔了声道:“公子,你好漂亮啊。”
两人性子迥异。景决是百般克制,而陆殊却是想做就做。
此时,陆殊喜爱年身.下少年的殊颜,便不假思索地抬手,落指在景决的眼尾,轻轻地抚了抚。
这样的姿势与接触,当然是逾矩了。
然而因着两人不同的心思,没有人叫停陆殊的动作。
这般的肌肤相触景决已经幻想过无数次,渴望了太久,十九岁的他根本抗拒不了。
而陆殊只是单纯的觉得男子漂亮成这样太过犯规,且他并不觉得男子之间这般接触有何不妥,他心中无限赞叹,语气不由放柔了道:“你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你是仙人下世吗?”
景决的手紧握成拳,僵硬地垂在两侧,目光被吸引着无法转开。
景决确实长得极是俊美,加上此时有几分情动之态,打破了往日高贵清冷的外壳,一贯冷白的脸染上红霞,眼角也红了,眸光随着童殊的动作闪动,当真像极了误入红尘的仙人。
他与陆殊离得太近了,他身上之人散开的长发滑下肩头,丝缕的发梢扫过他的脸颊、耳际和胸膛,带出一路的痒意,又勾起一连串的灼热,景决垂在两侧的手紧了又紧,若不是一线清明拉着,就要一抬手将身上之人揽进怀中了。
陆殊何其聪敏,他此时的年纪尚未经历那些最痛苦黑暗之事,离去魔域绝情断爱更是遥远,十九岁的他还是那芙蓉山表面上尊贵的嫡公子,他自小出众,在众星拱月中长大对这般艳慕的目光并不陌生。
他不难猜知身下这位公子误会他是女子了,大约亦知道这血气方刚的公子可能是想多了。
还算他有点良心,意识到这些时,他微热的指腹在景决的眼角上只停留片刻便离开了。
陆殊随母亲,长了一副好相貌。
大概与修琴道讲究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以及住在阴冷的北麓鲜见阳光有关,他发育总比同龄的师兄弟长得慢些,身量上长得慢,男子特征长得更慢。他到十四五岁才刚开始抽条,喉结发育慢得叫人发愁,总被师兄弟们取笑雌雄莫辨。
加上他肤色一直是偏冷的白.皙,就算刻意晒黑了很快又会白回来,他一向知道自己这几年的长相偏于柔美,是以平日装束总努力往阳刚了打扮。
今日恰逢十五,他正好着了偏女式的装束,于是平日藏着的柔美少年气质便展露无遗。
我可不是故意的——他哑然失笑,同时总算发现了自己衣襟散开了,里面绯色衬衣凌乱地遮不住锁骨和肌肤,于是他蓦地懂了身下少年此时的无措。
其实陆殊在这一岁已经开始猛蹿个子,他很快就要脱去男生女相的少年气,而后更是脱胎换骨般长出高个、宽肩、劲腰,几年后又在魔域中磨出不可一世的魔王气概,那以后柔美之类的词汇便再无人敢用在陆殊身上了。
也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景决恰恰就在陆殊介于少年与成年最是难分雌雄的年岁,又赶上了望月之日推开了陆殊的苑门,抬步陷入一场旖旎糊涂的戏弄。
陆殊此时正处于玩心极重的年纪,对方这般窘态,他肯定是要戏弄一番的。
他心中隐隐觉得只要再逗一逗,这位漂亮的公子会更加好看,更加有趣,这样的宝藏又怎能错过呢。
想到这里,陆殊“噗嗤”一声笑起来,很是期待地逗趣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好看?”
景决沦陷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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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陆殊身体里的童殊神识,清楚地看到了景决眼里的沉沦与茫然——十九岁的景决,被陆殊圈在身下,兵荒马乱地想要抗拒却无力抵抗的脆弱动情模样,明明白白,无从掩饰。
童殊生出丝丝心疼。
当年的场景,若不是亲眼在梦境中见到,童殊大抵一辈子也不会去将那个哑巴公子与景决联系在一起。
那一天的事情对那时的陆殊而言颇有有趣,却又不足以让陆殊铭记,陆殊生起过要问对方名字的想法,可一开始因对方是哑巴没有问,后来是对方走的太匆忙,他根本来不及拿来笔墨要对方写下名字。
更可惜的是,而后的岁月便是陆殊黑暗的开始,他再无心思去想这些趣事,也再没有兴致去戏弄谁,那一天的兴致慢慢消退了,记忆也逐渐模糊。
陆殊在艰难的岁月里偶尔会想起那位漂亮的哑巴公子,想起时会笑出两声,但他记住了有趣,却没有记住动情。
以如今的童殊来看陆殊当年的戏弄,是何等的残忍。
对一个对他思慕已久之人这般作为,无心惹尘埃,而后抛诸脑后,无异于——手握屠刀,凌迟心脏。
童殊知道,以景决的敏锐,潜意识里大约已经猜知这不过是一场戏弄,却生生等着陆殊的屠刀落下,无从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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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里的陆殊继续着恶劣的玩笑,他道:“这位公子,我娘亲今日不在家,小女子单独在家,你进了我的家门,又吃了我的闰房茶点,见了我衣冠不整的模样,还与我孤男寡女共处长久,小女子怕是名节难保,你要对我负责。”
景决仍是直挺挺僵着,他的眸光变幻,极力判断着陆殊所说真伪。
陆殊刻意放柔了嗓音:“你这个木头,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可猜不到你是怎么想的,你到底要不要对人家负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