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
没有人说过爱他。
童弦思寄在歌谣里的那一句“妈妈爱你”他已经快要记不住了。
他其实并不缺少追慕。
有很多人爱慕他、喜欢他,或是因为惧他,或是因为敬他,或是因为道不同,而不敢靠近他。
他也曾认为自己并不需要那虚无缥缈的爱慕。
可是,此刻,他被这三个字激得热泪盈眶、浑身战栗。
他每默念一次,心府中便激荡一回。
直至汹涌澎湃,翻天倾海。
曾经陆殊,有则是有,无则是无,从不拖泥带水,模棱两可。
如今童殊,自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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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喘着声道:“五哥,我们做吧。”
若说童殊一开始时云里雾里,进行到后面,他已经知道,景决是在以这种方式教他要如何唤名。
景决喊他“童殊”时,是陪伴他时;
景决喊他“冰释”时,是要亲吻他时;
景决喊他“殊儿”时,是要将他像珍宝一般揉进身体,想要剥开他,进入他,占有他,获得他。
童殊想,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的景决,景慎微,五哥。
身下软榻铺了极好的丝绸,顺滑亲肤,上面的人稍有动作便滑出旖旎的波褶。
绸缎如水一般滑过交缠的身体,被翻过来的动作带滑到一侧,又被倒回去的动作带滑到另一侧。
它上面慢慢落了汗,洇湿点点,仿佛画作上新作的墨梅,开了一朵,又一朵,再一朵,辗转间墨梅又被肢.体压进暧昧纠缠的褶皱。
他们到底没有做到最后,景决一直在观察着童殊的锁魂钉,当看到那七颗钉子转红时,他将童殊一把抱起,以长衣覆住,紧紧按在怀中。
童殊适应了许久,才缓解了那种灵魂要出窍的痉挛感。
他脑中阵阵闪电,眼前阵阵发白,室息感强烈而刺激,有好几个瞬间他感觉自己都要死了,那种好似要飞升之感放大到极限再被景决一次次温柔的拉回来,形成了循环起伏、非常诡异的濒死的快.感。
这破烂身体,真是让人烦恼又刺激。
童殊趴在景决胸口,久久地战栗着,景决给他轻轻拍着背,许久后他才缓回意识。
意识回笼后,他正要抬头,忽的发觉自己肩膀上有些许洇凉的水渍,想到什么,他微妙愣住。
那许凉意,好像是……眼泪。
他尽量让自己不显出异样,保持着软软趴在景决肩上的姿势,轻轻的吐息着,只装作还未缓过来。
说不出是因为对景决的了解还是同一类人的将心比心,他就是知道景决并不愿被人看到,于是耐心等待着。
笠泽湖真的很美。
漫天飞过的白雁自在而欢快。
在这里安家,真的非常好。
两人情绪都平复下来时,穿好衣并肩坐在船阁顶上,看着缓缓落下去的夕阳。
临近黄昏,暮霭沉沉。归雁盘飞,幕色苍茫。
他们静静坐着,皆没有提要走的话。
而后天色模糊,霞光消褪。晚风习习,百鸟归林。
景决道:“我们也回家。”
童殊从善如流地任由景决抱起。
他从前只觉景决身形修长,近日里亲密接触之下,才发觉景决的身躯高大,臂弯有力,抱着他一个成年男子轻松得好似无物一般,他舒服地靠在景决臂弯里,道:“回家?我昨天在镜花水月中也听你说回家,你是打算在此长期安家吗?”
景决跃下船阁,于水面上轻点掠往岸边,话音也好似浸了湖水般湿漉漉的:“这里不好吗?”
童殊被景决这样抱在怀中,来自景决身上强有力的安全感压下了他对水的恐惧,他道:“可你不用回景行宗吗?”
景决:“你愿意跟我回景行宗吗?”
童殊含笑道:“我愿意啊。”
景决听到他这个回答,明显地身形一顿,垂眸来看他。
而后足底轻点落到岸边,踏在渡口的栏桥上,踩出沉稳的木质脚步声,一步步抱着他往宅院的方向去。
童殊:“不放我下来吗?”
景决:“抱着不舒服吗?”
童殊:“舒服。”
童殊发现,景决对与他之间的亲密,有一种竭泽般的念恋。
好似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最后一刻,每一刻都要烧到极致,不肯浪费。
一辈子这么长,得张驰有度啊臬司大人——童殊心中诧异之余,是有些好笑的。若非亲身经历,他打死也想象不到臬司仙使谈起恋爱如此黏人。
以景决现在这般,童殊猜想景决大约一时半会不会肯离开此处了。
童殊原本还有别的打算。
当下看那残阳如血,泼染天际;水光潋滟,满目绯波。天地间别处都已暗下,只剩水边孤艳的红。
如此景色:
两个人看,是浓艳;
一个人看,是残凉。
那他还是陪景决多住上几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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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尽管童殊表达了愿意回景行宗,景决也丝毫没有安排行程的意思。
只日日与他相处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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