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楼内烛光熹微,唯一亮着的灯点在戏台上。
傅谨端坐在戏台的案几旁,凝目瞧着那跳动的火苗。
纪茗进楼后,一改在外扮作假傅谨的贵气逼人仪态,恭敬地跪到傅谨脚边不远处。
傅谨只盯着那烛火,长久不言,也不知那烛火有甚好看,竟是看得出了神。
傅谨越不说话,纪茗越是心中惴惴,连一旁的傅源也冒起冷汗,最后还是傅源仗着资格老,轻喊了声:“尊主?”
傅谨才回过神般道:“景行宗撤了围阵了么?”
傅源道:“没有。”
傅谨面露愠色道:“你们这点事也办不好么?”
傅源道:“景行宗最近动作频频,见到种了六翅魂蝉皆是拿下,不留漏网之鱼,今日这里的三百人,怕是走不了。”
“哦,哪是景行宗拿得尽的。”傅谨冷笑了声,“看来景行宗也算出了日子,要动手了。”
傅源道:“我们照老办法,还是由着景行宗拿人?”
傅谨道:“景行宗如今有陆殊在手,想来布局已定,他们要动手,我们又奈何?收网罢。”
傅源听得冷汗直流,心中又是亢奋又是担忧:“时机到了?”
傅谨却不答,只若有所思望向纪茗。
纪茗终于等来他的注目,立即露出欣喜神色。
傅源阴狠地瞧了一眼纪茗,他不敢在傅谨面前发作,见傅谨挥手,瞥一眼纪茗退了下去。
纪茗爬近一步,抬手想去扯傅谨衣角,冷不丁被傅谨一脚踹得翻了个跟头,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傅谨,心中惊涛骇浪,却不敢多言,小声道:“您离开很久,阿茗很想您。”
傅谨厌烦地皱了眉道:“这才一个多月便很想我,若我不带你回山,又待如何?”
纪茗多年察言观色,知道傅谨一旦开口,便是心意已定,他惊恐至极,惊惧地扑过去抱住傅谨的腿道:“不要啊!您不要阿茗了么!”
傅谨嫌恶地踢他,却是踢不开,于是冷笑着蹲下身。
纪茗以为傅谨动容了,仰面去看傅谨。
傅谨像看一个弃子般瞧了会纪茗,猝然甩手一个耳光。
“啪!”
重重落在纪茗脸上。
纪茗不可置信地捂住脸,他这张肖似傅谨的脸,是傅谨最珍视的,可是,就是刚才,傅谨居然动手打了它。
不待纪茗反应,傅谨半分怜惜都没有地甩手照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
纪茗被打懵了,连惊惧都忘了,呆愣地瞧着纪茗,两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
傅谨不耐烦地道:“你这张脸我用不着了,滚吧。”
纪茗知道叫他滚,便是出了这个门便没有命了。
纪茗这才真正的感到害怕,他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傅谨的袍角道:“您不是最喜欢这张脸吗?说只要稍改一改,就与您年轻时一样。您不要它了吗?”
傅谨像听了什么笑话般狂笑道:“谁会喜欢别人顶着自己的脸呢?”
纪茗这才大梦初醒般摊坐在地:“您……这些年,是骗我的?”
傅谨道:“否则你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为我所用呢?”
纪茗不愿相信,死命求道:“不要赶我走,我要留在青凌峰。”
傅谨道:“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这张脸带给你的威势?”
纪茗忙不迭道:“舍不得您。”
傅谨道:“舍不得我?若我死,你殉么?”
纪茗看到了一线希望,:“殉!”
傅谨阴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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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有什么盛景赛过春风十里,有见识的修士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魇门十使出行。
只是那在令雪楼时代才有,后来令雪楼遣散了魇门十使,据说十使死的死,伤的伤,各自凌落,最后只剩下温酒卿与姚石青。
自甘苦寺一役中,童殊召唤出魇门五使,整个修真界精神为之一震,群情激昂的期待重见魇门十使出行盛景。
虽然自古仙魔两道摩擦不断,但令雪楼与陆殊时代将魔道治理得实在严谨,从前那种仙魔见面拔刀的情形不再有。连魇门十使这种大魔头,见了仙道人士也懒得动手,只是爱理不理。
没经历过魔道祸乱年代的年轻修士们不知从前魔头的残忍,只记得魇门十使的风采,生不出对十个大魔头应有的畏惧。
是以当大家听说魇门十使齐集在景行山下时,一时竟有不少仙门子弟闻风而动,前来一睹盛况。
于是当童殊到达景行山脚下,见到的便是人山人海,过年般的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