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起了白色窗纱。
窗外灯火通明。
阮仪不知在原地愣了多久,此刻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出门转到隔壁1808号房,房间内已经空空如也,杜岑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床上只剩下几段零散的麻绳。
她翻车了。
事到如今,阮仪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不是之前那种刻意演出来的漏洞百出,而是在已经筹划了许久的前提下,被一个她从来没想过要防备的男人钻了空子。
一想到贺南灼临走前说的那番话,阮仪的心里多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滋味。
有感动吗?
或许有。
可惜如今的她已经对“感动”这种情绪有所免疫。
惊慌吗?
或许也有。
贺南灼好似开始怀疑了她的身份。
害怕吗?
当然。
她担心在贺南灼的干预下,自己再也无法离开。
“001号,你在吗?”
阮仪捏紧了拳头:“我今天算是失败了吗?”
001号没有回应,蓝眼睛的小麻团也没有现身。阮仪耐心等了一会儿,最终放弃。
先前每次都是这样,一旦自己和贺南灼之间有任何亲密举动,她和001号的联系就会中断。她想向001号追问答案,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天。
阮仪深呼一口气,转身进了电梯。
随着重量级嘉宾的纷纷退场,今晚的宴会渐渐接近了尾声。下楼之时,贺南灼已离开了宴会厅,阮仪随工作人员的指引走到了露天停车场。
昏暗的停车场内,各式各样的豪车停了一排,随便得跟这些车不要钱似的。最深处的位置,贺南灼斜斜倚在车旁,薄唇抿直,长睫微微垂着,深沉得令人猜不透。
见到她出现,贺南灼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替她拉开车门。神色平静,举止绅士,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是阮仪的错觉。
阮仪张了张嘴,没发出一个音。
一路上,两人沉默以对。
回到别墅,阮仪迅速脱掉高跟鞋,拔腿就往楼上跑。她本能排斥此刻死气沉沉的气氛,哪怕贺南灼狠狠骂她一句,都好过如今的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阮仪只能跟着闭嘴,如此一来,主动权便慢慢从手中流失了。
阮仪感到些许不适应。
“等等。”
正当阮仪踏上第一节台阶之时,身后的男人开口喊住了她。
终于憋不住了?
阮仪松了一口气,浅浅勾起红唇,笑着回头。
不管贺南灼心里面怎么猜测,她这边必定得咬死了自己是想出轨,否则001号那边,她根本没法交差。
阮仪先发制人道:“既然你已经撞破我出轨的事,那我也就直说吧,我对你早就厌倦了。不,从未喜欢过,原本就只是跟你玩玩而已。”
她双手环胸,又讥讽似的笑了笑:“在你眼里,也许杜岑那种人是个渣滓。没错,我承认他大多数方面都比不上你,不过在我心里,他比你有趣。这就够了。”
面前她的讽刺和挑衅,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阮仪咬咬后槽牙,接着道:“至于你担心我会被强,别逗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全程是自愿的,只是你太单纯,不懂我们在玩什么而已。”
贺南灼长而密的睫毛抬了抬,深邃的眼底终于有了些多余的波动。顿了片刻,他一步步走向楼梯,站在了距离阮仪一米之外的地方。
他个头很高,将近一米九,即便阮仪站在一节台阶上,此刻也不得不抬头仰望他。男人是长期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久而久之积攒的威压气势逼人,如同一团密不透风的黑雾,笼罩在她四周。
阮仪后退一步,稍稍逃开:“贺南灼,我不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很讨厌我,不跟我离婚,仅仅只是为了保命。既然如此,我们今天为什么不把话摊开来说明白,婚也许离不了,但之后我俩还可以各过各的,岂不是很好?”
这已经是阮仪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补救方式了。
阮仪挑眉:“怎样?”
贺南灼沉沉看她一眼,缓缓弯下了腰。
“你干什么?”阮仪攥紧了楼梯的扶手。
可贺南灼却只是半蹲下来,不急不缓地抬起手,将一双棉拖鞋搁在了她的面前:“穿上,别凉了脚。”
阮仪愣了一瞬,垂眸望向了脚下。
棉拖鞋大体呈粉色,鞋头各有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随着贺南灼的动作,小兔子正轻轻晃动着脑袋,可爱得有那么几分不合时宜。
阮仪冷着脸,狠狠踢开了拖鞋:“贺南灼,你听不懂人话吗?”
面前的男人勾唇轻哂,一把攥住了她的脚腕,温柔且强势地将棉拖鞋套在了她的脚上。
阮仪的呼吸有些急促。
曾几何时,男人连给她拿双拖鞋都要生半天闷气,可如今,即便亲手替她穿上拖鞋,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反感之意。
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原因她猜得到,可阮仪不敢再去深想。
“我今晚睡次卧,你早点休息。”
帮她穿上拖鞋以后,贺南灼平静地向她道了晚安,先她一步进了卧室。
贺南灼一走,空荡荡的客厅静默到令人窒息。
黑暗与死寂笼罩向她,逼仄得令人喘不过来气。阮仪咬着下唇,心里愈加不安,以及……
莫名其妙的愧疚。
一夜未眠。
次日凌晨,当第一缕天光划破地平线之时,阮仪终于和001号取得上联系。半透明的小麻团悬在半空中,脑袋始终耷拉着,泪眼汪汪看向她,这回好似真的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