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诊室出来,杜晓眠酝酿半天,终于还是在离开之前开口问:“顾先生,不好意思,冒昧问一下,那个,黎先生来你这里是为什么?”
顾医生回以亲切的笑:“实在抱歉,杜小姐,这是顾客隐私,恕我不能相告。”
杜晓眠顿时臊得慌,明知道是个愚蠢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
“该抱歉的是我,是我不该问,顾医生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杜小姐客气了。”顾医生微笑,在杜晓眠转身要走之前,叫住她:“杜小姐,其实我非常建议你考虑一下第一个建议,有时候人的记忆就像洪水一样,宜梳不宜堵。”
“谢谢,我想暂时应该不用考虑。”
顾医生目送杜晓眠离开诊所,忍不住摇头叹气,感慨万分:“啧,黎溯川那个暴发户,人品是有多差……”
快到下班时间,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打算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就回家。
不料进了办公室,拿出手机一看,顿时汗颜,好几个未接来电,源头都是同一个人,正打算回过去,那人又打进来了。
顾医生接起电话:“喂,黎总,有何贵干?”
电话那头连招呼都省了,单刀直入简单明了:“她到你那里去做什么?”
顾医生慢条斯理喝下一口水:“哪个她?黎总指的谁?”
黎溯川:“杜晓眠。”
顾医生哦地一声笑:“原来黎总说的是杜小姐啊,你们很熟吗?不过我之前问她,她说不熟哎。”
黎溯川沉默片刻:“的确不熟。废话少说,她今天下午找你做什么?”
顾医生义正言辞:“抱歉,这是病人隐私,无可奉告。”
明知道会碰一鼻子灰还问,黎溯川冷冷吸气,心里骂自己蠢,正欲掐电话,顾医生又叫住他:“等等,黎总,关于你上次说的那个奇怪的梦,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真心实意建议你,去找对方开诚布公地谈谈,或许会有新发现。”
“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跟她说我梦到她做我老婆了,我有病吗我!”
黎溯川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把顾医生还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
顾医生再次摇头叹气,他现在心里真的憋得慌。
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是碍于职业素养,他不能跟任何人说,他甚至连暗示当事人,话出嘴之前,都必须在肠子里绕十八个弯,不能太直接,实在太难了。
出了诊所,杜晓眠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
要不要接受催眠,她很迷茫。
她既不想每天失眠,也不想把黎溯川和虫儿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发传单的小帅哥挡在她前面推销:“KTV开业大酬宾,免费送酒水,包夜到天亮,姐,叫上朋友一起玩吗?”
杜晓眠接过传单心不在焉地看。
小帅哥一看有戏推销得更卖力:“环境超好,音响效果超棒,现在办会员卡的话,充500送200,姐,办一张吗?”
杜晓眠看这小帅哥一头金毛跟杜晓率异曲同工,狠不下心拒绝,于是说:“那就办一张吧。”
“好的,姐,跟我来,这边请。”
杜晓眠跟着小帅哥进KTV,办卡之后要了个包间,并点上酒水,准备一个人大干一场。
反正她回家也失眠睡不着,还不如在外面多玩会儿。
一个人吃大餐,嗨歌,看电影,杜晓眠她结婚之前经常做的事,哪怕现在人到中年,失婚,失眠,这点小事对她而言仍旧没有半点压力。
“灰色的天,你的脸,爱过也笑过哭过痛过之后只剩再见……”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但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一个人失眠,全世界失眠,只是因为害怕闭上眼……”
“Youarealwaysgonnabemylove,itsukadarukatomatakawanimochitemo……”
“Iwillremeberyou,ineverwahoutyoubymyside,wearestrong……”
杜晓眠用几个小时的时间把自己几十年积攒的,压箱底的歌都掏了出来唱,中文的,日文的,英文的,韩文的,渴了就把酒当水喝,喝到最后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玩色子。
她虽然醉了,但顾医生的话还是记在心里的。
找黎溯川谈谈或许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的确想找黎溯川谈谈,不过不是现实里的,而是梦里的。
她凭着记忆,手指迟钝地在手机屏幕上按下梦里面黎溯川的电话号码,然后拨出去,也不管有没有人接,就对着电话含含糊糊地说:“黎溯川,我找不到你和虫儿了,怎么办,我现在很难受……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如果我把你们都忘了,你会怪我吗……对不起,我就还是很自私,遇到麻烦,首先考虑的永远是自己的感受……我喜欢潇洒,喜欢自由,再被这个梦纠缠下去,我可能会进精神病院,你也不希望的对吧……”
她对着电话一边喝酒一边说,把想说的话,掏心掏肺地说出来,到最后不知不觉醉得睡着了。
巡房的小哥推门进来时,见杜晓眠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而手机还通着,里面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喂?杜晓眠?你在哪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