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曜的身子转了转,清秀的脸隐匿在黑暗中。
这一刻,不弃的心像是从万丈高楼上坠下,落到地上,碎成一小块一小块,溅起的碎片飞进了她的眼睛,刺得她眼泪直流。
“其实,你用不着解释什么,”不弃两手在脸上一抹,小声啜泣道,“那都是从前的事,现在我们过得很好,我可以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问我?”孟曜迟疑着走上前一步,墨玉般的眸子热切的望着不弃。
不弃从那眼里看到一簇希翼的火苗,她很想点头,然而她又看到他白净的脸上有几点血污,那是青霏的鲜血啊。
“孟曜,我无数次告诉自己,只要你爱我,我可以一直装傻,什么都不去想不去计较,就这么静静地跟在你身边。我可以忘记你和白凤音的过往,我可以不记得云袖的惨死,满心满意地享受你的爱情。可是我今天真的很难过,我想问你,你可有一丝的愧疚和犹豫?难道你的心真是铁做的吗?”
孟曜垂着头,突然轻笑起来,“所以,你今晚下定决心,要离开我这个恶魔了吗?”
“我从前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从来都不想站在什么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你什么,可是看到这样的你,我会很害怕,怕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冷心待我!”
“所以,你希望在我身上看到对他们的歉疚?可是不弃,我不是那样的人,云袖和凤音的路,是她们自己的路,我给过她们别的选择,是她们选择了自己的结局。苏家掌了兵权,我不对他们下手,旁人也会对他们下手,至于孟琛,”孟曜冷笑一声,“他和乔氏欠我的,我是一定要追讨的!”
乔氏?不弃看着孟曜眼中凌厉的恨意,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大小姐,主上,你们看看谁来了。”幸好,绮罗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屋子的难堪。
不弃连忙拎着裙子跑出屋子,正好撞在一个温暖的胸膛里。
“大哥!”
冯不离解开身上的披风,搭在不弃的身上,关切地问道:“事情我都听绮罗说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跟阿曜吵架了?”
不弃把脸埋在冯哥的怀里,眼中一阵阵发酸,“大哥,我什么都知道了。”
冯哥微微一怔,柔声道,“那你在怪阿曜当初派人杀你?”
原来大哥也是知道的,不弃的嗓子突然有些苦涩,很多话突然都说不出口。
“生大哥的气了?阿曜从前便是那样的人,对我,也不是百分之百信的,因此才设下那么一步”,冯哥轻轻叹了口气,像从前那样揉了揉不弃的脑袋,“我知道后当然是恨不得杀了他,可他是爹最重要的人,爹是我们俩的恩人,后来你又跟他好了,我便打算忘了这事。”
“我当然知道大哥对我是最好的,其实,那件事我并不在乎。”
“那你还难过什么?为苏青霏?为孟琛?难道你希望他们能够成功把阿曜杀了?”冯哥几句话便把不弃逼到了死角。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他对白凤音,对云袖,对所有人不要那么的无情,那么的冷血。”
“那你希望他能对白凤音有情,希望他时时刻刻记挂着云袖?”
冯哥的话把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不弃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大哥,你何必这么问我,你知道我所说的意思。”
冯哥轻笑一声,“女儿家的心事我还真不明白,绮罗,要不你同她说说。”
不弃的目光落到一旁的绮罗和展飞身上,听到冯哥的话,绮罗收了看向展飞的目光,站到不弃身边,“其实大小姐,你真的想太多了。比如说我吧,我根本不在乎我喜欢的男人过去是做什么的,哪怕他如今还是个小偷,只要他心里有我,只要他待我好,那就够了。这世道,谁又能说自己是好人呢?”
今夜的绮罗比平常更加动人,一双媚眼中少了一些张扬,多了一些柔情,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小妹,要是累了,不如找去个安静的地方住一阵子,等事情都结束了,大哥再来接你?”
不,她不能再逃了。
不弃正要说话,身后传来孟曜清朗的声音:“不,她哪里也不去,就留在我身边。”
只见他恢复了平静的面色,大步走过来。冯哥笑笑,松开握住不弃的手。孟曜不由分说将不弃抱在怀里,纵身一跃,便施展轻功离开了。
不弃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脸紧紧贴着孟曜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如击鼓一般咚咚作响。
“孟曜,你……”很紧张吗?最后这几个字不弃没有说出口,孟曜的手臂困得她太紧,令她动弹不得,然而这牢笼一样的拥抱竟然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她放弃了所有的责问和疑惑,静静地留在他的怀中,听着耳畔的风声呼呼刮过。
须臾,两个人才站定,不弃扶着孟曜的手臂站稳,才发现站在一处高山上,刚好俯瞰整个后陵。借着清冷的月光,可以看出后陵正好是一个心形。
“皇上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孟曜拉着不弃,坐在山顶上,替她系好了冯哥的披风,静静看着身边的人,俯下身吻住她的眼睛,低沉的声音似乎要将她融化,“我恨他,恨之入骨。可不论如何,我都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液。我想,我至少从他那里遗传到一样东西,不管有多狠心多冷血,命中注定有一个女子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文淑皇后是他的弱点,而你,是我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