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望着宣城的背影,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心思却飘到了吕蒙刚才对她?说的话。
“朕的宣城也?该做母亲了。”
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她?心里涌起了诸多念头。
关于宣城的,关于自己的,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的,还?有那些很久没有想?过问题。
她?不是没想?过要和?宣城坦白?一切,然后任由宣城决定自己的生?死。
但是层层禁锢,让她?怎么敢轻易启齿?
就算侥幸宣城可以接受,两个?人日后要怎么相处?她?一个?人欺骗世人不够,难道还?要拉一个?人下水吗?
离经叛道…道德礼法...世俗不容...事情?被揭发出来?之后,世人看待宣城的目光...终有一日会梦醒...自己在自欺欺人...宣城不会愿意自己的丈夫是个?女子的...公主亦有她?的责任…她?应该有个?名副其实?的驸马...孩子...
等等,这些想?法在她?的脑海里萦绕纠缠,挥之不去,喝之不散,说服自己一个?问题,又有千千万万个?问题滋生?出来?...似层层枷锁压在她?的肩头。
舒殿合阖目平定思绪后,复又睁眼,内殿内传出孩童的嬉闹声,心头从未愈合过的疤痕在涓涓流血。
说到底即便一个?人身负着所有压力,她?还?是奢望能够和?宣城在一起,不愿意冒一点风险。如将死之人,明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在绝望中,又忍不住祈求上苍保佑让自己挨过一天是一天…
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瞥过,她?注意到一旁的柱子后面藏着一个?小中官,正探头探脑朝这边望过来?。被人发现了,小中官连忙把身子缩进了柱子后面,企图蒙混过去。
“出来?。”舒殿合命令道。
小中官闻声迫不得已?,唯唯诺诺走了出来?,对舒殿合行了一礼:“参见驸马。”
舒殿合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藏在那边做什么?”
小中官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左张右望,欲言又止,不敢轻易地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舒殿合见他的目光总是假装无意地往宫殿里瞧去,道:“你是在找公主的?”
小中官一下子被戳破了小心思,怯怯抬眼瞧了舒殿合一眼,搓着自己藏在袖子里的手道:“回驸马的话,奴才正是在找公主的。”
“有什么事吗?”
小中官犹豫了一息,想?到德妃娘娘在冷宫中对自己的嘱托,一定要见到公主的亲面,但是驸马在这里,他想?要见到公主,必然要先过了驸马这一关,当即对舒殿合跪了下来?,坦白?道:“德妃娘娘让奴才过来?,请公主到冷宫相见一面。”
德妃?八王的母亲?她?找宣城难道是为了八王被囚禁的事?
舒殿合正愁没处探知八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机会再好不过了。
皇城是天下之主的住所,覆地三百余里,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而?在这桂宫宝殿之中,也?有阳光照拂不到的角落。俱是朱红边墙,琉璃叠瓦,但冷宫内的槛菊萧疏、井梧零乱,光是气氛,就较别处的不同。
鸣鼓时分,日头徐徐渡过树影,往西边倾去,舒殿合和?宣城一同被请进了德妃受禁锢的冷宫中。
舒殿合端着茶盏轻晃,如果?不是宣城的缘故,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踏足进这后妃的宫殿中。
德妃一脸憔悴的被侍女搀扶出来?,当她?看到宣城身旁多出一个?人的时候,稍纵即逝的一愣,旋即又恢复常色。
“德妃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宣城看到德妃的模样之后,哑然一惊。
舒殿合之前?也?与德妃有过数面之缘,那时的她?爱穿一身华贵的紫衣,虽然没有皇后之名,但是掌管着后宫一切大小事务,所握有的权力与皇后无疑,身边动辄围绕着十多名服侍的下人,风光无限。
而?如今眼前?的这名妇人,褪去了金簪银饰,衣着朴素暗沉,眼尾的皱纹突显,鬓角还?多了几分她?之前?没有发现的白?发,定是为儿子的事操劳透了心。
舒殿合的心思随着茶盏中的茶末起起伏伏。
德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坐到了舒殿合和?宣城对面的椅子上。屏退下人之后,她?微微试探道:“你们知道治儿的事了吗?”
宣城和?舒殿合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德妃无力惨笑,道:“本宫就知道皇上会封锁掉所有的消息。”所以她?再不求助,就没有人能救得了她?的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