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双手?摘下?自己头顶的官帽放到一旁,她额头上沁出的每一滴冷汗,都在表明它的主人身体正在遭受着强烈的痛苦,
捂着自己的心口,她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椅子的把手?上,躬着腰喘息,胸廓起伏好久,才将将恢复一些气力。
这时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舒殿合勉强坐直:“进来吧。”
原以为会是哑仆,没想到是一个丫鬟端着一罐汤盅走进来,放到了她面前的书桌上,舒殿合问道:“是什么?”
丫鬟看?着驸马苍白的脸色,不知该不该关切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不适,先?回?了话:“是哑管家为驸马您熬的补药。”
熬的补药,一盅?还未入口,光是见到那偌大的体?积,她就齿间一苦。若不是事出有因,她都要怀疑哑叔这是在惩罚她。
舒殿合不自觉的拧紧眉毛:“先?放那吧。”有意不提要喝的事。
“是。”丫鬟正要退下?,忽然想起长史交待她的事来,“…还有一封来自公主府的书信,长史让奴婢带来驸马。”
听到公主府三个字,舒殿合缓缓地松开了眉头。
丫鬟离开之后,书房内又只剩下舒殿合一个人,信封被撕开,一页薄薄折纸从里掉了出来。
“立书人宣城公主吕淇,与礼部侍郎舒慎婚成庆霖十八年,两载余来,二人相敬如宾,素无争执。本愿与君执手偕老,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从此两人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愿君千秋万岁,福泰安康。”
舒殿合的指尖沿着熟悉不过的字迹一字一字划过去,直到在文末的“福泰安康”旁抚到一道泪痕,方停下?来…
即便是当日说出那番话后,早预料到会发生的事,但事情?真正摆在面前时,痛苦并未减少半分。
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难受,溜出一缕,直钻进她的肺腑中,胸口血气翻涌,疼痛从细微处蔓延开来,如海浪排波,旋即扩散至千里,舒殿合强忍不住跪倒在地,当即连声咳出一口血来。
屋外的哑仆听到书房内瓷器打翻的声音,心里一突,猛推开书房门闯了进去,第一眼就见到舒殿合躬着腰,满手鲜血的要去捡掉落在地的印章,一旁他熬好的药砸的七零八落,药渣溅了一地,就连舒殿合绯红官袍的衣角也?脏了。
他徒然瞪大眼睛,冲了过去,将舒殿合扶了起来,又替她捡起印章。
舒殿合被哑叔撞破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短暂的手?足无措后,呐呐说道:“我没事…”想去拿回印章,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残留着血渍,连忙收回了手?。
哑仆已经看?见了,她藏也没有用,愤愤不平地比划道:“你就算不要命了,也?不该这样苛待自己。”
舒殿合不搭话,默默掏出折好的手?帕擦手,语气平淡道:“这不是血,是印泥不小心沾上去了…”
哑仆不相信,看?着她一点点擦干净,不见她手上有伤口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收拾地上摔碎的瓷片。
舒殿合将沾血的手?帕收回原处,抬起眸来,注视着背部佝偻的哑叔,道:“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就随你回?药园去。”
哑仆停顿了半响,最后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不可能劝动这个人立马抽身而去,她肯答应自己离开,已经是在让步了。
待哑仆出去后,舒殿合将印章重新沾上印泥,按在了休书自己的落款上,在印章移开的瞬间,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一抽而尽,双目空空望着眼前的休书。
这或许是她的宿命,从决定不离开的那天她就知道了,除了死,她无法再想出两全的办法来,既不辜负宣城,又能保全宣城不因日后自己身份暴露而受到牵连。
用自己的性命偿还自己对宣城长久以来的欺骗,也?算全宣城好梦一场。
所以,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
被御史告了一状后,无尘连着好几日都未得皇上接见,也?不见皇上下?旨降罪给他,为自己想好的辩解像是堵在他的喉咙里似的不上不下?,挠肺的很,于是这几日每天都心惊胆战,夜晚里辗转反侧几未成眠。
“你所见都是真的?”他顶着憔悴的面容,稀拉的胡须翘起几根在风中颤栗。
“徒孙的确见到有御史出入师伯的府邸,师伯还亲自送客出门,两人相谈甚欢。”被他派去监视无为子的道士回复道。
无尘一听到‘师伯’两字,无名火蹭得?冒出来,唾骂道:“屁!那是个背祖忘宗的畜生,也?配你叫他师伯?”
道士被骂的狗血淋头,却不知所然,怔怔点头:“是…不是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