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宜睁开眼睛,目光凝在手上的那枚戒指。
她在谢唯的手上也看到过一模一样的。
也或许是因为它的款式太过简单,巧合而已。
她又一次摸了上去,很光滑,没有任何多余的雕花痕迹。带着她指间的体温,小小的银戒越来越热。
比她拥有的任何一个珠宝都要“寒碜”。
辛宜轻轻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无比契合,好似原先就该在这里一样。
几乎百分之百的答案又一次被她压了下去。
也许是她想多了。
她摘下戒指凑到跟前,试图在脑中寻找些许记忆的片段。
结果,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有谢唯指间那枚泛着光的轮廓渐渐与之重合。
借着光,辛宜举起手,灯光穿过指环,真正的黯淡无光。
暖黄色的光洒落,隐隐在内圈转了个弯。
辛宜再一次凑近,终于看清里头有些模糊的痕迹。
XY
辛宜?
心头忽的钻心的疼,还有隐隐的愤怒。
她手一抖,“咚”一声,戒指落入月饼盒。
辛宜低头,看向那部据说在她车祸时碎成几瓣的手机。很早以前的5S,屏幕完好无损,没有一丝破碎的痕迹,更没有任何磕碰。哪怕过了这么多年,瞧着还是很新。
她仿佛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的越来越快。
这是她的手机。
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她拿起这部遗失多年的手机,按住home键,手机迟迟没有反应。
大概是没电了。
那口气瞬间松了下去。
辛宜翻转手机,熟悉的手机壳映入眼帘。
最简单的塑料软壳,卖萌嘟嘴的水冰月撑满了整个手机壳。壳的中间裂了条缝,连水手服蝴蝶结上粘着的爱心支架都碎了一半。
但似乎又像是被谁特意给重新粘了上去。
辛宜记得她醒来的第一天,她以为她自己还是个高中生。恐慌后,她努力回忆,爸妈和姐姐,甚至是辛辰,她都认识。
唯独忘了从高三下半学期开始的记忆。
爸妈说她的手机在车祸中摔碎了,碎成了渣,连电话卡都坏了。大约是为了不让她起疑,第二天,他们就拿了她的手机壳过来,就是眼前这个水冰月的手机壳,当时碎成了两半。
可那会儿给她看的手机壳上是没有这个爱心支架的。
辛宜摸了上去。
鲜艳的红色,像是玻璃材质,十分精致。
一看就是她喜欢的。
眼睛有点干涩,辛宜眨了眨眼,她盯着看的时间太久,眼睛都快花了。
她兀自笑了笑,拨开合着的爱心。
突然间松了口气。
原本还不愿意相信的答案落了地。
定制款的支架,合上是水冰月蝴蝶结上的装饰,推开其实就是个支架,像是老上海的怀表,里头藏着照片。一男一女,时光太久,照片已不再清晰,却依旧能清楚辨别出她和谢唯的脸。
照片里,她靠在谢唯肩头,而他如她曾经所想,是真正阳光舒心的笑。
他瞧着有些青涩,远没有如今超越年龄的成熟与内敛。
辛宜猛地合上支架,有点喘不上气来,这手机像是烫了手,被她扔回月饼盒。
她又眨了眨眼,眼眶里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憋了回去,哭也哭不出来。
难怪啊,她被迫更换的手机和手机号、多年来姐姐怪异的耳提面命一下子都能解释得通了。
她抱起月饼盒冲到房门口,刚握上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好似一盆冰水从头浇落,透心凉。
辛宜背过身,靠着房门半蹲下来。脸埋进膝间,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想问姐姐了。
她想听谢唯亲口告诉她,无论好坏对错。
【辛宜:明晚能不加班吗?我们一块吃饭。】
手指比大脑更快的发了出去,谢唯秒回,就像是提前捧着手机等消息似的,他只说了个“好”。
辛宜盯着自动锁屏的手机,确定再没有消息进来。
谢唯竟是没有像往日那样为了跟她聊天,再引个话题?
她承认,此刻的自己草木皆兵了。
等了半晌,辛宜腿都麻了,她重新抱起月饼盒回到书柜前,恢复原样盖上盖子,再放回原处。
想起辛年之前改过口的位置,她福至心灵,拉开左边第一个抽屉,里头是三包A4纸。
瞧,她变聪明了呢。
快速拆了一包放纸,打印机重启,传来“咔咔”的打印声。
辛宜抱着资料退出书房,回房间。
楼下的辛年听到关门声,接着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直至三楼的卧室开了,又阖上。
她的肩彻底垮了下来。
手边的手机屏幕被她无意中一碰,又亮了,页面停留在她跟谢唯的短信对话框。
几分钟前,她告诉谢唯:辛宜知道你们五年前在一起过了。
可她始终没有等来妹妹的质问,她准备好的解释和真相,竟只能憋了回去。
*
辛宜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破天荒的,她睡得很好。打车去杂志社上班,按照往常的习惯,她先去茶水间洗杯子,再泡茶。
今天她还想喝茉莉龙珠。
姚漫漫跟她一块去茶水间:“辛宜,你跟周总和谢总到底什么关系?”
辛宜洗杯子,没答话。
水流声“哗啦哗啦”响,漫出她的水杯。
姚漫漫瞅瞅她的马克杯,再看看她,“嘿!”伸手在她眼前一晃。
辛宜回神:“你说什么?”
“你怎么了?”
“没怎么。”
辛宜关水,去柜子里找茶叶罐。
姚漫漫跟过去:“魂不守舍的,身体还没好?”她边说边要探出手去。
一下子探到辛宜的额头,很正常,不冷不热。
没有发烧。
“你真……”
“辛宜。”
同时响起的声音,姚漫漫回头,对上魏佳的眼睛。她下意识一挡,挡住了魏佳的不怀好意。
“泡茶呢?”魏佳拎着杯子,似笑非笑。
姚漫漫一愣,这么平静?
没炸毛?也没找茬?
“嗯。”她点点头,赶紧去看辛宜。
这姑娘抓了一把白桃乌龙的茶叶,正准备去抓第二把,“诶,满了!苦死了!”
手腕被拎住,辛宜低头一看,蹙眉。
“昨晚没有尽兴?”魏佳瞟了一眼,冷嘲热讽。
太过露骨的话,姚漫漫瞪她,“你胡说什么?”
魏佳耸肩:“我说什么了吗?昨儿是谢唯来接你下班,今晚是不是周霁延?再明天是哪个总?辛宜,你不如跟我说说?你陪人一晚能拿到多少礼物啊?”
她没炸毛,话里却满满的恶意。
话里话外在说辛宜贪慕虚荣,为了钱不择手段。
辛宜绕过魏佳,倒了一半的茶叶去添水。她本来就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人。
可姚漫漫看不下去:“魏佳,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要忍着你。”
魏佳眉毛微挑,嘴角一抹冷笑,“有你什么事?人家正主都没发声呢,有你这狗腿子说话的地儿?”在姚漫漫的瞪视下,她的声音却越发温柔,“你这么上赶着要做人的狗腿,不会是想像她一样钓个金龟吧?”
“或者,你想让辛宜拉皮.条,也给你介绍个有钱人?”魏佳状似恍然大悟,“也对,你们这样的小姑娘不就是想着找个有钱人捞一笔吗?”
姚漫漫气得肺都要炸了,她指着魏佳,说不出话来。
“咚”一声,争锋相对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齐齐看过去。
辛宜手中的马克杯被搁在桌面,重重的一下,杯里的水撒在桌上,一片深褐色缓缓流向桌沿,一滴一滴落下来。
魏佳皱了眉,撞进辛宜的眼睛。
辛宜眼中是压抑的怒气。
“我有说错吗?”魏佳笑。
辛宜也笑了笑,笑意未及眼底,“跟姚漫漫道歉。”
“凭什么?”魏佳十足的嚣张。
辛宜又不说话了,反而不生气了。
如果她把杂志社买下来,魏佳是不是就没法那么嚣张了?
她的零花钱不少,都没怎么乱花,也许应该再拉个人一起。反正她以后是打算自己开个工作室,现在有了现成的杂志社,干脆就买了。
被辛宜冷冷淡淡的看着,魏佳心里发怵。
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人陡然板起了脸,她挺意外的。
“你以为姚漫漫真的跟你好?”魏佳心底竟然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说辛宜她都无动于衷,偏偏说到姚漫漫了,她就怒了?
“辛宜,以前姚漫漫在我跟前是怎么说你的,你都不知道吧。”魏佳看向别扭的姚漫漫,又笑了,“也是,你的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了嘛!”
辛宜不为所动。
魏佳见状,觉得没意思。
“切”了一声,她转身走了。
辛宜看着那有恃无恐的背影,合计着该让谁来出手一块买了这杂志社。
“辛宜。”胳膊被人戳了戳。
辛宜回头:“嗯。”
姚漫漫脸色不算好,还有点忐忑,“那个,你别听魏佳瞎说。”
辛宜又“嗯”了一声,还在想怎么收购杂志社。
她才不会主动辞职便宜了魏佳,即便要眼不见为净,也不是自己走!
辛宜这不咸不淡的样子落在姚漫漫眼里,她更忐忑了,“好吧好吧,我坦白。”她竖起三个手指,“我承认我刚开始确实是因为无意中知道了你家里有钱,我才想着跟你亲近不亏。但我保证,我从来没想过从你身上获得魏佳说的那些东西。”
声音越来越弱。
辛宜转过身,跟她面对面。
姚漫漫低垂着头,原本戳辛宜的手也开始抠着自己的大衣扣子。
“不是魏佳说的那样,我是真心跟你做同事做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