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望着那交手闪烁着的符咒道光,一叹,“厉害啊。”若是有这等功夫,抓贼捉匪也不比如此艰难了。
此言一出,本还在远处的飞尸迎面冲了过来,看那势头,显然还想再拉个垫背。张华面色微凝,一手就抽出了旁边一家支着驴棚的木棍,轮的一圈带着呼呼风声。
女尸干枯的脸都迫近可见了。姜穆拂袖,取了张华怀中两道符咒抛出。
半空中,符咒亮起璀璨的金光,女尸一声刺耳的尖叫,倒在地上翻来滚去,原本就灰白的皮肉渐渐泛起燎泡。
姜穆敛眉。
张华拍拍姜穆肩膀,欣慰的点点头:少白果然厉害!
道长追来落下,一柄桃木剑作为结局。
腐肉散尽,最后,连白骨也化作飞灰。
他收了地上的两枚用掉的灭妖符,颇感兴趣地围着姜穆绕了一圈,“阁下也是同道中人?”
张华:果然是道士吗?竟果然是。
姜穆却轻轻摇头,“当今文坛,老庄儒道并重,道门灭字诀在下正好有些印象。”他也的确没有说错。魏晋盛行老庄之道大谈玄学,各大世家的清谈会轮流开个不停,所以以此闻道也很正常。
那位年轻道长还穿着深蓝色得罗衫,闻言扬眉,“原来如此。贫道俗家姓李,法名明异,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原来是李道长,在下张华。”张华拱手一拜,“这位是张某结义兄弟,姜穆。”
“……你我并未结义。”如今世家的结义却不是三柱香拜一拜各路神灵那般简单。无论男女都需要两方宗族承认,开祠堂写族谱,拜天地宗族。口头说说,可不被承认的。
张华道,“不是结义,更似结义啊!我父待你可比待我这儿子好多了。”
“……茂先此言却要教伯父伤心了。你是他的亲生子,他自望子成龙一些。”张华还想再补两句,“不过,茂先不计家世愿以我为兄弟,官至太史仍是如此,穆很开心。”姜穆转过头,对李明异拱手微拜。“在下姜穆,道长有礼。”
张华微微一咳,不好再多说了。对方总没脾气,他自己一个人闹完了也只得一个微笑,简直比他爹还没趣。不过好歹,他这不承认是好兄弟了哈哈哈哈哈。
那道长也不过二十余岁模样,端的是一派超然出尘,“二位感情倒是不错。”
他们各自为已经转世的人念过了超度经文,张华明显对道法很有兴趣,极力相邀明异一同归去。
翌日,他们临时带了病人回太史府,由姜穆负责治疗。
姜穆拂袖过后,床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女子身影,“不要以为你救我,我便会帮你……”
再看模样,赫然几日前伏诛的女尸。
姜穆浅笑,“那位道长还在附近。姑娘说,若道长发现村民精气仍有欠缺,他又做何想法?”
“你威胁我?”
“并非。只是觉得,相对于修为,还是性命更为重要些。无论姑娘作何打算,却不必搭了自己性命进去,是也不是?”
“……你要如何?”
“初见便说过,姑娘还了精气,我自然当我不曾见过。”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她犹豫了下,想到如今情况,只得坐在床沿边上,秀口微张,一团白色雾气散开,落在病人鼻尖,消散。
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你记得你答应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床边的人影哼了一声,姜穆指尖拂过,“既然在外,便穿戴整齐,不可肆意。”
一套水红色留仙裙化出,女子对着一身长裙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几变,“多管闲事。”
姜穆弯弯眼睛,“是是是。不过该管的还是应该管啊。”
女子沉默了,良久才道,“随便你。”
“左右不过一具枯骨罢了。”也没什么好看。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人族最终皆是白骨,表象美丑又何需在意。”
也不知此话究竟错在何处,她怒目而对,“世上之人,并不都是诚心诚意说出此话。”
姜穆反而笑了,“此言却不应是从他人口中认可的,那是需要自己明白的。”
若自己本身便不在意,他人评说又能影响什么。
“是这样吗?”良久,女子低低问了自己一句,她忍不住,转头去看房中一面镜子,看到镜中隐隐的一片枯骨。“你不怕我离开继续害人?”
“姑娘会吗?”
“会。”
“届时,我再带你回来。”
“又能如何?”
“除魔气,入轮回。”
“你未免将自己想的太能干了。”
姜穆笑而不语。
房门咔哒被推开,张华一脚踏进来。“少白,道长说是解药有所进展了。”
姜穆敛袖,浅浅笑道,“那再好不过。”是他一时固执了。面对这类妖魔作祟,的确是道家降魔之法更加有效。
姜穆并不反对外力,只不过……相对于利用外力,他还是希望他们认真的自我进步。若道术通用到任何一个人都可修习利用来治疗自己,那姜穆无比支持。可是,真正能通用的,不讲天分,不分时代和世界性质的,适用任何人族,其实是医术。
张华笑道,“华还想着你生气一番,给那小道些许压力。”
姜穆给一个眼神过去,“……?”
张华叹息,“少白你这般就不好玩了。有人抢你饭碗了!”请你有点紧张感不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了。
姜穆失笑,“茂先真是……”
“早日得出解药,莫非不好吗。”
张华摇头叹息,“好是好。不过相比一个不太熟的小道士,我倒更希望是你救的人。”
“我也好向陛下好好表露你的心意才是。”
“唉……那真是多谢您这太史大人好意了。”
“少白总笑什么?华可是认真的,以你才能,前途无量啊。”
“早也对茂先说过,穆不擅为官。”
“可……”少白自谦的多了去了,他可不信说不擅就真不擅。
“茂先好意我都明白。不过,你还是先想想如何处理瞒报与包庇之事为好。”
张华不由叹息。朝廷少一奇才。他若仅仅帮助他而留守幽州,却委实浪费才华。可若真放人,他还真有些不舍。
区域疫病平稳解决,张华一时开心,除了当日值班者,张华约了左右宴饮。
姜穆本意不去,直到齐府上下站在他门口,“姜郎,今日太史高兴,大家一起啊。万万不可让太史今日逃单了。”
张华咦了一声,“你们这,狗胆子越发肥了,当众编排太史啊!”
衙役们便嘻嘻哈哈闹成一片。
相对于其他世家大族,等级尊卑严苛,张府明显要轻松一些,或许本来也是因新任幽州太史也是平易近人的。
时已近夏。
轮到休沐之期,张华叫上了府邸上下的衙役顺带掌簿一起在庭院饮酒。
他尚未成亲,全府上下便也无忌讳。后院的梧桐树桐叶大如蒲扇,撒下一片阴绿之色。
临边有一口古井,虽是常用,但因时间已久,井台边生了些绿苔,颇具古意。
府中人姜穆也都相熟。
不过桌上再加一个道士,总令他人觉得好生奇怪。
重点在于,这个道士,他还真的喝酒。
张华完全不在意这些,捞起酒坛放在桌上,“大家喝!今日没有上下之分,都不用在意!幽州病情遏止,未成大祸,多仰仗诸位奔走!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他端起酒碗第一个,找了姜穆。
平素少见少白饮酒,几乎于无。而张茂先不同,父亲尚阮籍清风,父子饮酒根本家常便饭。
他绝对有信心在这点上赢了少白。
姜穆看他身边放着的酒坛,不知是否是看出了张华意图,但表现得还是淡定无比,“多少为限?”
作者有话要说:穆大哥:喝酒?(我最擅长了)